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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渡桥下焦尸案3

    连轴转了一夜,顾行打开窗,灌入的凉风瞬间将发酵一夜的气味席卷而空。

    这群新人活干的一般,干饭倒是一个比一个积极,一分钟没吃东西就要饿死似的,桌面上铺满了薯片和干脆面,还有黏答答的粽叶。

    方希成搅着一杯咖啡从门口走进来,金属勺碰在杯壁发出好听的当啷响,他也是一夜不眠,下眼睑显得有些红,“顾行,要不要去补个觉?”

    “补什么觉,嫌疑人马上过来了,我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会会他。”顾行犯了烟瘾,从口袋掏出烟盒挤一根含在嘴里,就当过过干瘾。

    方希成喝着咖啡徐徐靠近,慢条斯理地拿过他的烟,自顾自放进嘴里,然后咬了咬那略微湿润的滤嘴,斜斜眯了他一眼,“不抽就让给别人,别一天到晚望梅止渴。”

    他的头发黝黑,风一吹就飘起柔软分明的几根,露出半颗光洁的额头,“火。”说着,他微低下头,脖颈弯成一个优雅的弧度,能看到上面凸起的骨骼。

    好端端一张斯文儒雅的脸却叼着烟,怎么瞅怎么不得劲。

    “我记得你以前不抽烟。”他点燃打火机。

    “师父不在以后开始抽的。”方希成答得漫不经心,凑过来轻轻吸了一口。

    顾行:“好巧,师父走了以后我就把烟戒了。”

    方希成一张脸藏在雾里,眉眼间的温润如水顷刻便散尽了,“那还真是好巧。”

    ·

    两人简单休息一会,外勤组的人把颜女士的前夫请了过来。

    王世林负责审问,陈俊安在旁边做笔录,顾行戴上蓝牙耳机,站在玻璃窗前观察那位胡子拉碴的男人。

    的确如房东所言,个子矮小,常年酗酒导致他形象邋遢,衣服脏兮兮的,头发也成了疙瘩块,三五成群地耷在脸庞,这人佝在椅子上,活似个犯事的小老头。

    他对面的王世林长期身居一线工作,头发被枪林弹雨的抓捕行动耗得半把花白,但同样是显老,王世林往那一坐就自行散发雷厉风行的威严,炯炯有神的视线几乎要把人戳出洞来,“姓名。”

    “覃富。”

    “年龄。”

    “五十六。”

    “家住哪里。”

    “四海为家。”

    “……”

    接二连三的问题下来,覃富在椅子上换了好几个姿势,“警官,请问我是犯了什么事吗?我最近我还蛮遵纪守法的……”

    顾行咂了咂舌,按着蓝牙耳机道,“世林哥,问他案发时间在哪。”

    王世林又问:“昨天晚上六点到九点半你在哪。”

    覃富的眼珠明显转了几圈,貌似是在回忆,“我昨天跟朋友去打牌喝酒了,喝完酒我就回去睡了,警官您要是不信,可以去问我的那些朋友。”

    王世林咳了咳,顾行心领神会地微蹙眉心,不假思索地道:“他在说谎。”

    王世林立马拍了下桌子,“说实话!”

    覃富的神色登时变了,他舔了舔嘴唇,眼珠越发快速地来回转动,“真的啊警官!我的那些朋友都是河西口开米粉店的,他们晚上喜欢搓麻将,推推牌九什么的,谁赢了请喝高粱酒,我就是冲那口去的!”

    听着没什么毛病,王世林半信半疑地道:“具体描述一下经过。”

    “好好好,警官,当晚是这样的……”

    这人在详述的时候神色反而自然了许多,顾行眯了眯眼,仔细观察他的肢体动作,见他说一句话吞一次口水,耳朵尖泛红,手臂摆动次数过多,这都是刻意布谎的迹象,但不论是语言的流畅度还是细节描述的程度,都与他布谎的情况相反。

    “他说的不一定是假的,但有事瞒着我们是真的,你想办法把他藏着的事挖出来,我叫人去一趟河西口。”顾行摘下耳机,拨通外勤组的电话,要他们抽派人手走访调查。

    一小时后,覃富的审问结束,外勤组的电话也恰逢时机地打进来,顾行叼一根烟走到门口,一边让风吹醒困怠的脑子,一边划开接通键,“怎么样。”

    那头响起女警的声音,“顾队,根据米粉店老板的叙述,他们在六点附近收摊,覃富就约他们一起打麻将,说赢了的人请喝高粱酒。”

    “他们玩到几点?”

    “十一点半收的场,覃富走之前问了下时间,所以店老板记得很清楚。”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顾行:“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吗?”

    “他们还说覃富最近傍上了大款,一连打了好几场麻将,以前输了一场就哭天抢地,现在连输数十场就跟没花钱似的。”

    顾行“嗯”了一声长音,犹如在思索着什么,“这样,你继续在河西打听情况,有什么新发现及时告诉我。”

    “明白。”

    挂断电话,顾行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肌肉顺着肩线一路勒紧,将贴身穿的黑衬衣顶出块状,这是长居一线刑侦的实战身体,夜以继日地千锤百炼,不同于健身房练出来的夸张肌肉,有一种健康均衡的美。

    一个深呼吸做完,他靠在墙边自言自语,“从覃富的表现来看,那确实是酗酒的生理特征,手抖,伴随肝功能异常的症状,脸色发黄,眼睑发红,但他并不嗜赌,所以一定是有什么额外的收入,来支撑他赌博,莫非……”

    他想得如火如荼,以至于有个身影走近了还不自知,那人和他差不多的身高,一身棕色长风衣,提着公文包,踩着锃亮反光的皮鞋,停在了崇恭支队大门口。来人好像听到了他的低语,不咸不淡地补充,“我母亲用我的钱买了人寿保险,受益人是覃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