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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冯其中和马杰他们赶往军营的路上,到处都是惊慌失色、痛哭流涕的难民,有人咒骂说是日本人的飞机炸开了黄河大堤,也有流言说是国军为了抵挡日军凌厉攻势,万不得已之下以水代兵,下令扒开了河南花园口和赵口黄河大堤,形成一道天然“军事分界线”,不惜一切代价要将日军机械化部队堵死在黄泛区东岸,这才制造了这起震惊世界的空前灾难。

黄河决堤之后,已经突入豫东地区的马家军骑二师被动陷入困境,迫不得已的马禄师长只能接受上级命令,迅速将部队后撤至黄泛区东岸,一边坚壁清野,一边开始准备西渡黄泛区。此时的日军也瞅准了骑二师的被动局面,决计要将马家军骑二师消灭在黄泛区东岸。由于豫东地势平坦不易隐蔽,骑二师在连续撤退作战中虽然行动敏捷,但骑兵目标过大,兵马伤亡惨重。

部队撤到黄泛区边界时,只见茫茫黄泛区浊浪滔天,一眼望不到尽头,沿岸所有村落皆已人去屋空,绝难找到大船用以撤离战场,最后只寻得十多只小船日夜不停送部队西渡,马禄师长见此情状心急如焚。

在此生死攸关之际,日军发现骑二师已经开始西渡撤离,顿时恼羞成怒,他们为了全歼骑二师,快速抽调来大股配备精良武器的重兵,在坦克掩护下,发疯般向骑二师猛扑过来。为了掩护大部队撤离,骑二师组织起来的敢死队在且战且退中付出了惨烈代价,直到大部队安全西渡后,仍有上百名敢死队战士没能顺利渡河,他们被日军团团围困在黄泛区东岸,经过几天殊死抵抗,已经弹尽粮绝的战士们不愿被俘受辱,全部投水自溺,壮烈殉国。

日军最终冲到黄泛区东岸边,却发现没有一个战士一条枪留下来,只有两百多匹战马齐刷刷望着滔滔黄河水悲鸣嘶叫,仿佛在呼唤投水而去的敢死队勇士们逝而复还。暴跳如雷的日军用机枪扫射战马,一匹匹剽悍精骑倒毙身亡,鲜红的马血染红了大地。

黄泛区西岸边,将士们列队东望,整齐的枪声响起,那是向英勇殉国的战士们致敬。马彪、马禄师长热泪洒地、悲愤不已,河南战区司令部送来的“民族至上”匾额,高高悬挂在用木头与砖块垒砌的简易纪念碑上,全军将士歃血盟誓定要杀敌复仇,誓死与日寇血战到底。当夜,冯其中与马杰率领全体兄弟,酣畅淋漓地演唱了一出《战河东》,月明星稀的黄河岸边,悲愤沙哑、哀婉凄清的唱腔响彻夜空。

黄河决堤后,日寇机械化部队无法穿越黄泛区,便将进攻重点转向武汉方面。随着战局的变化,马家军的布防力量移至洛阳一带,郑州以西的战局暂时得以缓解,潼关之内关中地区的战争威胁也得以消解。

冯其中和马杰他们要回家了。返回长安的路上,闷闷不乐的马杰给冯其中吞吞吐吐地说:“马上飘牺牲了。”冯其中听后浑身打了一个冷战,急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马杰说就在掩护部队西渡前夕的激战中,马上飘率领兄弟们突围时被日军打散了,寻找他们的战士回来说,马上飘被敌人围困在一个川道里,弟兄们全部战死了。后来因为骑二师要拼力西渡,只好将他们就地草草掩埋了。黯然神伤的冯其中一路上低头不语,他知道今生今世再也没有机会和马上飘谈戏了,回想在兰州时的一幕幕往事,又想到和马上飘在水寨村嘉奖大会上的匆匆一见,冯其中心里顿时涌出一阵阵悲凉和痛楚。

返回长安的火车再次经过潼关车站,冯其中默默地望着车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连绵山脉,随即将头深埋在怀里暗自抽泣起来。谁也不知道他的眼泪是为何人而流,或许是为仅仅见过两次的马上飘,又或许是想起潼关车站死去的耿超兄弟。

李泉见到冯其中和马杰他们安全回来了,心里的担忧总算落地,他对冯其中说:“长安城里都传遍了,大家都说马家军在河南和日军打得十分惨烈,气急败坏的日本人把黄河堤坝都给炸毁了,但也有人说扒开花园口黄河堤坝是国军干的。无论是谁干的,河南老百姓这回可是遭了大殃,很多人都往陕西这边逃难来了,这都是天杀的日本鬼子造的孽啊。”

冯其中叹息一声说道:“你说得对,黄河堤坝不管是谁扒开的,都是被日本人逼的,这笔血债就应该由日本人来偿还。如果没有他们发动这场十恶不赦的侵略战争,怎会有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如今天下连年不太平,都是拜小鬼子所赐啊。”

李泉听完狠狠地点点头说:“大哥说得对,这笔账就应该记在日本鬼子头上。”

马杰和丰德班的弟兄们在古城茶楼歇息了几日后便要回兰州了,冯其中再三挽留他们能多住些时日,马杰说离开兰州很长时间了,班主马乃德日夜牵挂着众弟子,兄弟们的家人肯定也是日夜惦念,是该早点赶回去报个平安了。听到马杰婉拒他的理由后,冯其中也不便多说什么,他亲自送丰德班到了长安火车站。依依惜别之际,冯其中又拜托马杰回到兰州后,代他向东坡剧场的孔思泰还有庄严寺的明镜师父问个好,马杰悉数应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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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玉仁的华丰面粉厂被炸后,肖家的长泰印染厂也因为一场大火关闭停产。顾宽敏不能眼看着长安城出现民生危机而袖手旁观,于是他决定再建一个面粉厂和印染厂,并将这个想法告诉了工商科长连云飞,同时示意他去找吴雪山合作。连云飞早从金融科长魏文远嘴里知道了西京行营的财政捉襟露肘,类似这样大规模的民生工厂建设,如果没有商人的资助,确实难以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另外,随着时间的推移,无论是连云飞或是魏文远,他们都心知顾主任与这个神秘商人吴雪山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肖府上下悉心照料着病中的肖玉仁,日夜期盼着老爷能早日苏醒过来。病势沉重的肖玉仁迟迟不见好转,致使西京商会的工作很难开展,于是在工商界的一次内部会议上,顾宽敏终于向大家摊出底牌。他假仁假义表明,为了不辜负西京市黎民百姓之重托,眼下亟需推选出新一任会长来主持商会工作,并说一时半刻很难寻到像肖玉仁这样资历与威望均合适的人选,所以提议由西京行营工商科长连云飞暂时代理商会会长职务,只待肖玉仁大病痊愈后,再议选举换届之事。许多与肖玉仁历经多年商海沉浮的商人都清醒意识到,这是贪财腐败的顾宽敏第一次明目张胆地将手伸进了商界。

连云飞代理会长职务后,顾宽敏又令文化科长郭宪正发了一纸公函,彻底裁撤了名义上由西京商会主办,其实一直以来由肖玉仁承办的《西京工商时报》。顾宽敏之所以要坚决取缔这份报纸,是因为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掘地三尺想要找到的那个“农夫”,就隐藏在这些自己无法掌控的报纸背后,乘着肖玉仁病倒的契机,拿掉这份报纸就等于除掉自己心中一份担忧。

顾宽敏的怀疑是准确的,“农夫”李知章就是《西京工商时报》的总编,面对顾宽敏的流氓行径,他不能有任何冲动的举措,这是肖玉仁曾经多次给他交代过的。肖玉仁希望李知章永远站在暗处,像一把潜藏的利刃,每到关键时刻就刺进敌人的心脏。

其实,肖玉仁早就为李知章安排好了退路,在《西京工商时报》被取缔的第二天,李知章悄悄来到与柴伯文约定的见面地点,向他详细汇报了报社发生突变的内情。与此同时,柴伯文带来了《新华日报》盛情邀请李知章的书信,并真诚希望他能将报社的优秀人员一并带过来。对于柴伯文来说,他更为看重对李知章“农夫”身份的保护,这也是曹云亭以前对他数次提说过的。就这样,在与敌人长期的暗战与明斗之中,类似肖玉仁、李知章这样具有爱国情怀的有识之士纷纷加入到革命队伍中来。

吴雪山在顾宽敏和连云飞等人明里暗里的支持下,很快建起了面粉厂和印染厂并投入生产,在如此艰难的抗战时局之下,顾宽敏联手吴雪山囤积居奇,大发国难财。从拆分秦川机械厂,霸权介入秦华化工医药厂,再到今天光明正大地重建面粉厂和印染厂,这个从南洋漂到长安城的复仇之人“吴大宝”,一步步实现了依靠顾宽敏手中权势攫取横财的梦想。他除了给顾宽敏巨额的利益输送以外,另一个重要目标就是复仇。

自从吴雪山从南洋来到长安,顾宽敏给他讲述了北平吴家发生惊天变故的那一刻起,他便认定长安城京剧崇林社的沈金书,就是吴家一夜之间分崩离析的幕后罪人,也是沈金书在暗中搅动着崇林社与吴家两代人之间扯不断理还乱的是非与仇恨。他发誓要让沈金书落得和他师弟任少山当年同样的下场,只有这样才能一解他的心头之恨。由此,吴雪山走出了向沈金书寻仇报复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