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第一章 良药

可偏偏生了这样一副娇颜的姑娘,又偏偏出生为妓,这也就罢了,烟花月下,寻个贵公子就得了。

她偏偏一眼钟情了宓宗长隐的新掌尊。

阿饶不但当着宓宗所有僧徒的面,骂过净空。

她还对法堂的佛首立了誓,她要一辈子缠着净空,至死方休。

可长隐寺门前的扫地僧第一眼看见阿饶,就下了定论。

“宓宗,仓生佛徒皆从此入,成佛登天皆是此门,岂是一个小狐媚子,就能祸害的。”

宓宗源自朔古上魂,相传这世间还是一片沧海时,天佛释染入世,为寻一处栖息之所,他拢聚西华与九重天最近的那片云海,形成了这人世间第一片空灵之地——西华云顶。

释染在此修佛数载,并幻形分身数支,助他们登天入佛。

可其中有一支分身拒饮天露,似是确无佛缘,释染见状,有心重塑其灵根。

可谁料那支分身有向善的希冀,谦声对释染说:“不久后,这四海云洲之上会有一个天下,天下万灵,若心无所倚,无所愿,无所指引,那便是一片混沌之池。”

“若万灵,趟一世,都是这般无所得,那便是白白来了一遭,可若是有我长留于此,守门建派,念佛感世,护他们德行周全,创一片博施济众的天地,也不枉我来这世间走一遭了。”

此话一出,亦感染了释染,他自持为天佛,却不及其分身心怀苍生。

释染在自愧不如之际,又遁入轮回重修了一世。

此后,那支气息薄弱的分身有了自己的名字,他便是宓宗的创派师尊——大慧禅师。

大慧禅师虽一生未登门入佛,可他一手创建的万佛之门——宓宗,长留于天地间,以此渡佛百世,乘人万年。

如今,即便它低调如蝉蚁,却仍是天下武林的擎天柱,云洲众人的心头灯,任这世间谁提起都得怀着一颗崇敬之心,

所以,即便来此祸害的是艳压群芳的天宫第一美人——广寒仙子,也得灰溜溜地拎着她的小白兔回月宫。

此刻,阿饶蹲坐净空的对侧,端看着这个俊朗和尚。

眼眸从眉至唇,飘过颚喉,落入其胸间。

了祖大师为他点下的戒疤就在那儿,眼下,藏着的应尽是溃烂不堪的腐肉了。

“今日又是要做什么?河也跳了,诵经堂也闹了,还要何?”净空未睁眼,又是冷言相陪。

阿饶心中又气又疼,自觉眼泛微红,“既然都不中用,今日,与你做个了断便是!”此言说得轻飘飘的,好像是驾着云而来,却重重砸进了和尚的心。

“如何了断?”前人之言仍字字携冰。

阿饶沉了心,拿出身后的榆木酒葫芦,荡与他阖着的眼前。

听闻水音,净空终睁了眼。

“我就说吧!掌尊,这妖女能有什么好心?她是来引你破戒的!”吾悔自以为看穿了一切,在一旁恨得牙根儿疼。

阿饶眉眼尾翘,玉指撩拨青丝,轻笑不止:“戒?哪还有什么戒,你问问净空,他已为我破了多少戒!”

往日她总是想:万佛之门如何,一派之尊又如何,若是她不肯放过,净空就是成了真佛,她也要上九重天把他扯回凡间,让他永世堕于七情六欲之中。

“说话可算数?”净空又问。

可身后的众僧徒听了此言都睁圆了眼,相互对望,一片哗然:“掌尊,果真是要?当众破酒戒?”

那还了得!

阿饶轻轻柔柔站起身,举了酒葫芦来回晃荡,问:“你当真要喝?”

净空也随之起身,离了蒲团。

要论神姿,谁胜得了这临风不乱的佛骨呢,他足足比阿饶高出了一头,眉眼细长尾扬,眸色清浅,唇齿郜泠,颈间绕有一串琥珀珠子,另一端绕与指间,尤显指骨纤长。

即便整身笼在纳衣里,也掩不住那出身宓宗武门的铜臂铁躯。

阿饶第一次在人群中瞧见那双亮澈的眸时,他也正瞧着她,只一眼,她便以为自己成了仙。

“阿饶姑娘,说话算数,饶了贫僧。”话虽似求饶,可说话的人明明不曾软半分。

说罢,净空伸臂夺了酒葫芦,欲一饮而尽。

可一只香手忽横穿过臂,遮住了他的口。

两眼对望,风云唤起,竹摇叶淋,一边青丝飞舞,一边气游神云。

到头来,也并不全是她一人的独角戏,便值了。

“净空,你想清楚,我要是反悔,我……”话在断断续续地续着。

然对侧那人,早已闭耳封心,满眼皆是阿饶的眉眼俱弯,他曾说,阿饶笑起来好看得像一盏登空的新月牙。

如今,却不敢再多看,即刻閤眼仰头,一口便饮尽了葫中酒。可葫芦还未离嘴,人却直勾勾地倒了地。

众僧徒吓得瞬间簇拥而上,齐唤“掌尊”。

林间偷望的两个小沙弥也被惊得差点跪倒在地。

其中一人惊叹:“不能呀!掌尊可是出自宓宗武门,日日受的都是吞血断牙之痛,还闯过堪称抽筋逆脉的百人青铜阵,一口酒而已,还能让那一身的铜臂铁躯都白练了?”

    

阿饶被挤出人群外,倒退数步,隔着厚厚的人墙,心里直骂:“这帮人,不管怎的,就是要拦着我与他。”

可怜最后,她也只得含泪隔空作别:“死和尚,我饶了你!”这一话音轻如虫蚁,只入了她一人的耳。

吾悔见如何也叫不醒净空,怒火中烧,拨开人群大喊:“妖女,你到底给掌尊喝了什么?”

他早该一掌劈了她的,免得她再去祸害人间。

只见阿饶已走远,枯剩一道白影叠绕林间,林间传来忽高忽低的一语,久久回荡。

“喝的好东西,让他皈依佛门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