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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蜕骨焕筋

    回程的路,出乎意料的慢些。正值春日好景撞眼,虽不与阿饶相关,然她总是闻花香就问,踏草地就要躺,听山河丈量其高深,感耳语寻虫鸟迹象。

净空被逼着好好赏了一回春日之景,把看到的花开半边,阳下细枝,寸草末节都说与她听,心甘情愿做了阿饶的眼睛。

阿饶听景一路,微醺至欢。

谁知到了夜里,也不甚安稳。

“净空,快些,再晚就看不见了!”摸黑的人,总是最慌张,阿饶推了净空数次,让她带自己出去,非说听见有天宇划过长空的声音。

“此象只靠观,不会有什么声响,你许是梦糊涂了。”净空去盖了她的耳,捧头贴在心口出,拍了拍哄。

阿饶挣脱,欲辨:“有!”

“什么声?”

“咻~的一声!”她说的有鼻子有眼,指在半空划了一条轨迹,落在腿间,刚好贴进了净空的手中。

两手相执,攥的紧如盘扣,朗朗星空下,蜜得人气息都是甜的,本是情事,然净空却蹦出了极破坏氛围的言:“你与我说说,这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子,是从何时养成的?”

“你等等,还会来的。”阿饶像一个瞎眼先生,算准了星起辰落的时辰。

“这又是如何得知?”

“哪有人愿意形单影只,花是这样,草是这样,鱼是这样,鸟也是这样,过不了一会儿,另一颗就追过来了。”

净空愣神对夜,放空的时候,总是一盏茶来回冲泡,一炷香当两柱香,他痴唔唔地补了一句:“保不齐,它做惯了独行事。”哪有人愿意形单影只,可哪有人总能入对成双,那些圆满成全之事的背后,总不是有人默默独藏心事,独挑大梁之脊。

阿饶反觉得是净空没了性子,她悄咪咪地在净空的手心挠痒痒,拨弄他,“往日你修佛,如今你修我,净空大师就不能做一回无脑的筛子,好好看看这人间美景的烟气色吗?星宿仙宫挂幕卷,还不够堵上你的嘴了?”·

往日在长隐,入夜多是竹影照光,之后在海港,他总听浪入睡,伴鱼螺蚌。往日的净空,入夜修佛,之后的净空,夜夜想的都是阿饶孤影碧色。

今朝之景,湛天繁星,好像明明同以往的每一夜都是一样,又好像更不同,他细细听夜,慢慢品着往来的清风,身旁阿饶恰如那份难能的静好,催他入世,将万般难,不可为,都抛诸九宵云迹了。

“阿饶,若是生世无光明,你有几分愁?”净空问得突兀,然他想过良久。

自西华半山的恶战之后,阿饶能又活人间,已是好多人不敢想的,她不晓得,那是净空拿半个武林之人的命为她续的。那些从此游荡在西华半生的阴魂,困界不得出,轮回不能转,他们本是生死簿上的阳间人,只因阳寿记在了她人名下,便踏不得地狱,魂散西华。

那些恶魂倾覆穹力,唯一拿走的,是阿饶生生世世的光明。

“咻~”长空有天宇,速度很快,划了半圈弧。

“净空快看!”阿饶光听了声,却也不晓得是在哪儿?然还是以手指了与天齐的方向。

弧往东去,有尾翼,爵星之芒,因那尾翼戾气扫过,弱了好几分。

“我没听错?是不是?是不是?”阿饶有些兴奋,去摇净空的臂,渴求一个答案。

净空答是,称服。

阿饶更高兴,瞬时又现了两轮月牙与天比,虽比不过亮,却更弯,更招人。高兴之余,她仍记得净空刚刚的问话还没有答,却是一件十足的闹心事。

两眼明明亮泽,却总是映不出半盏镜像,她忧啊,忧得眉睫都起了霜,“若是生世再无光明,我定有十分的愁。”

听闻此话,净空腹悔,无语安慰,犹豫着要不要再回鬼市,然阿饶虽目盲,却心如叮当悦耳的铜铃,总在奏着慰人心怀的曲。

“可得意尽欢,事过无悔,净空,我一点儿也不悔,如今因有你,才是我最好的日子,拿什么,我都不换。”



再回礁港村的那天,春好像一下子躲了个尽,媸海南岸,有的人在这处活了一辈子,过的都是夏,生时赤脚来,死后赤脚去。

再回来,阿饶才晓得什么是冲天的鱼腥气,盖过了万物的气迷。

两人刚进村,有人提着鱼叉过来,撞了个空怀,他身子腿脚皆干干的,不像是刚出海回来。

“海哥!回家啊?”净空突然与人打招呼,倒是让阿饶大吃了一惊。

“唔!”男人被叫停了脚步,眼瞅四下也无他人,“阿光,怎么才回来?”虽是问句,可人有些急,踏着沙尘就往前去了。

“嗯,才回来。”净空小声答,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毕竟问的人都走远了。

阴坡处,正有好些人焦急地等着提鱼叉的男人回来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