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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赠你日日光辉”

    西华本是灵地,即便滋长的冤孽,也要比别处厉害几分。他们不得轮回,生世在此,顽强抗命,誓扰佛魔,永不罢休。

所以,阿饶只看见了一日,她因净空,再甩不掉这份咒怨,再无光明。第二日,她的眼瞳死如灰目,比原先要可怖得多。

早知道,那些死物,还是应细细瞧一眼的。阿饶想时,泛起了无边的苦水,把魂淹了半边去。

钟铃再不悦耳,桃香也随之远去。这辈子,阿饶都最好了瞎着的打算。

脚步声越来越多,很多人,抬着沉重的木箱,到院外,累得高高的一摞,挡了外头的世俗风情。

苦上也随之过来,可他最为乖觉,欲先向净空请罪:“师父,徒弟自作主张,让他们把四海盟赠的那些明目的熊胆药材都抬过来,给师娘试一试......”

“滚远些,若让你师娘晓得,惹她伤心了,我更饶不了你。”净空心骂了一句笨徒弟,又责:“往后若是再瞎乱主张,就滚回长隐去。”

苦上当着好些人被骂,人更苦闷了。旁人也畏:“尊主的脾气,更暴躁了。”

四海盟来的客,见久不招待,自觉没了踪迹,苦上往净空这处来报时后,就又被撵走了。他望着巷院儿不好看的气氛,心想有好久未见师娘了,恐她是伤透心了,好不容易得见的光明,真真一场不能再奢的白日梦。

此后,阿饶不见人,也不描眉了,那处铜镜,也只是摆设而已。

可令她未想到的是,当日晚,净空回巷院儿,又带了那般冰凉的盒子给她。

她当然晓得,那是什么。

“不必了。”心灰意冷的阿饶再难填补,“没用的,明日过后,我还是个瞎子。”

“我这样一日好一日坏,磨的都是心里痛。”阿饶曲腿在榻,嘴皮白白的,脸也干瘪了下去,她好多日都没未安生吃好饭,像个久治不愈的病人。

“兴许这一次,就能好了呢?”净空挥袍玄裟,双膝以榻为蒲,他跪得稳稳,捧着赠阿饶的光明在手。

“你若不试一试,心便一直这样磨着,我也不能好受......”净空不好受,好久都不好受。

阿饶只是不住地摇头,并无再多的话,多一点失望,她都受不住了。

末了,净空一直在劝,男人变得婆妈,女人也会输耐性。只她的泪,从那双灰质的眸中凝了好多出来,流过指间的缝,透了看着的人的心。

“不论你愿不愿,鬼市那一铺的眼睛,我都带回来了,你若瞎一日,我就为你换一日,你若一辈子都要续,我就要这天下再无明目尸!”

净空手握四洲江湖的命脉,区区一天一双眼睛,有什么供不起。

他没骗阿饶,沉思的这些日子,他早做好了决定,即便逆天下大不为,行万事不尊,他也要赠阿饶日日光辉。



“是滨湖的潮气!”阿饶很兴奋,手腕不自觉舞着好看的花式圈,拦不住地想要跳一段的架势。

明明还隔着一座城,阿饶的鼻子灵得很。

红嘴鸥鸣了几声,擦着水面而过,激起的小水花打醒了渡头的艄公,他打了个哈欠,不甚乏力,转个身,又睡下了。

过了城后,阿饶与岸边艄公商量了好一阵,皆得不到渡口的通行。

“苍鸾可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擅入者,得受九节鞭刑!小娘子皮嫩,不好受!”

阿饶懒得同他再讲,人过于迂腐,生成了拦路石。

“小娘子若是实在向往,往滨湖边远远的环岛一圈,也不是不可以,老夫看你虔诚,给你个公道的好价钱,只你莫道与他人听。”艄公又舍不得放过这门生意,欲挽留。

可阿饶焦得满头汗,甚是不满,频频回望:“买个豆包也这样久?想那身武艺得再修一修了!”

“小娘子还走不走?等过江雾起了,就观不成啰。”

阿饶不动,仍立在原处望夫。因此,艄公便得机会多看了这小娘子几眼,模样标志,眼眶水灵,想她夫君也不会差到哪去。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一身量尤高,臂宽腰直,眉目星朗的,和尚就回来了,怀里搂着纸袋,袋沿透着屎屎的热气。

天转微凉,他怕阿饶冷着,将那一袋子温热都塞到阿饶手里,“抱着,暖和。”

“我就说,没人肯渡咱们过去。”阿饶的兴致被浇灭了好大一半,她去勾净空的指,“还是先找家驻店才是正经。”

没想到,观望江湖的第一站,就吃了闭门羹,可她好像忘了自己的相公是何许人也。

“不需他们渡,我们走过去。”

“嗯?”

“走过去,还能逗逗湖中锦鲤,作伴鸥鸣,岂不更美些?”净空说得语境,只天上存。

“净......”阿饶刚要说话,已让净空带向湖边浅滩。

曾经,海神都辟了活命湾给他,更何况河公呢?还不得乖乖平川生路,赶虾撵鱼。

“走。”一声令下,是下给河公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