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轿车副驾位的车门也轻轻拉开，从上面踏出一位胖女子。她身形宽大，却穿着窄窄的一步短裙，显得有些不协调。当看清她的面目后，云雁等人终于明白这不协调感从何来——那女子虽然长发飘飘，却长着和邱炯炯一模一样的男人脸。看来这又是万华镜的幻象杰作，从云雁记忆里提取了与玉贤关系最近的邱炯炯外貌，来替代真实人物。

    也许别人原本是位美人，但现在却被弄成这样的怪异造型，不男不女。直噎得悬在半空旁观的众人，顿时静默无声，只牢牢盯着大道。只见“邱炯炯”走到云雁肉身旁，半蹲下来凝视她，接着以手捂嘴大惊道：“怎么办！她好像不行了！”

    “都怪你开车的时候影响老子！”一旁的“玉贤”飞起兔脚踹到女子身上：“给你说过多少遍了，始终不听！”

    “玉贤……对不起，我刚才喝多了一点。”这个伪造的邱炯炯，倒和真实的邱炯炯一样，对玉贤十分容忍服从。她低眉垂目片刻，似乎像突然惊醒过来，从小包里摸出手机：“我……我现在就打报警电话，再叫救护车！”

    “报警个头！”玉贤又踢她一脚，夺下手机怒道：“你干嘛这么笨！不只你喝多了，我也喝得不少，要是酒精被查验出来，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邱炯炯也急了，瞪大眼睛指着云雁血肉模糊的身体，浑身抖如筛子：“那……那该怎么办！她要死掉了啊！”

    “怎么办……”玉贤俯身一把拽住邱炯炯，又拿脚尖戳了下云雁，咬牙皱眉道：“上车。”

    邱炯炯拼命挣扎，满脸通红，惊惧得手脚都瘫软了：“玉贤！咱们不管她？”

    玉贤低头试探云雁鼻息，像受惊了一样突然缩手。他站起身来将邱炯炯拖到车旁，惶惶环顾四周：“还好这里有点偏僻，要是再过去一点撞到她，肯定会被摄像头拍下来！”

    女子尚在挣扎：“玉贤！”

    玉贤充耳不闻，将她推搡进副驾，呯地一声关上车门。再跳到驾驶座位置钻了进去：“没有摄像头，又是郊外凌晨四点过，路上半个人都没有。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死人还会说话吗？”

    “可是……玉贤！她还有一口气的，还没有死！”

    “闭嘴。”

    随着那人低低一声呼喝，车门呯地关上，夹带着里面女子嘤嘤的哭闹，风驰电擎绝尘而去。尘土草叶微微轻扬了少许，车祸现场沦陷为一片寂静。云雁等人的“灵魂体”各自悬立在半空，无法对肇事逃匿者追踪，只能呆呆出神。

    大道边的云雁肉身，正缓缓淌出触目惊心的大片鲜血。她不再有任何动作，但身躯尚有微微起伏，显然在生死边缘挣扎。殷虹血迹慢慢渗进道边泥土，渐渐凝固干涸。

    夜虫低低鸣叫，清冷星光幽然俯视大地。

    原来，这就是自己本来的命运轨迹，这就是属于地球上的自己，真正的浮世。躺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无人知晓的慢慢走向死亡。多么孤单无助，被绝望煎熬着走向虚无之地……

    云雁的神魂被扯出剧烈的疼痛，纵然已修行了数十年，日夜追寻着忘我常沉境。但她还是难以遏制这种本能的悲哀，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想要放声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