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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褚襄有阵子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在两个世界都叫褚襄——这一般不是穿越网文里的套路吗——因为另一个世界或者书里的某个角色恰好和自己重名,然后自己一不小心意外死了,就嗖地一下穿过去了。

    后来褚襄忽然想起来为什么自己两个世界都叫褚襄了,大约在他一岁半多的时候,声带和口腔发育到可以清晰吐出完整词句后,他说的第一句话既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更不是家里阿猫阿狗的名字,是——“我叫褚襄”。

    然后,他心略大的新世纪爹妈一听,哎呀,这是个天才,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名儿,还挺好听,那我们给他改成这个吧!

    那算是灵魂对家乡的无意识留恋?

    褚襄是被人“害死”在春宴之前的,除了贵族们举办的春宴,这些自诩风雅的文人墨客们也有自己私下里的聚会活动,比如顶顶有名的千鲤池,这帮学士名流热爱在这儿喂鱼喝酒,直到褚襄喝得有点醉,酒后微醺独自站在湖边看鱼,忽然有什么人从他背后拎起他的领子,把他丢下了湖——那个湖是有护栏的,褚襄百分百肯定自己不是失足,那护栏得到他胸口下方的位置,想掉下去,需要后头有人把他举起来。

    当年的褚襄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丢进湖里喂鱼,但他也没有时间仔细思考,更夸张的事儿随之发生。

    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张嘴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于是新生的婴儿发出嘹亮的啼哭,一个等在旁边急不可耐的男人听了,差点伸手从护士怀里抢孩子。

    这是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小小只的褚襄躺在婴儿床上,忽闪着大眼睛四处瞧——在他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因为太小、声带发育不全而变成无意义哭哼之后,他就老老实实闭嘴了,而且,发出声音真的很累——对才出生的婴儿来说。屋子宽敞明亮,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天花板上能看到云彩的形状,褚襄错愕着,在他熟悉的世界里,不存在这样明媚整洁的大房间,因为贵族们的房间干净,却不可能没有奢华装饰,而平民家里简洁,但一般充满尘火气息才对。

    每隔一定时辰,有一些穿白大褂的男人女人进进出出,给他喂奶、喂水、换洗污秽的衣物,他还会被带去给那个差点和护士抢孩子的男人抱,房间里还有一名女子,褚襄艰难地推论得出——这是他母亲。

    新世界的父母捧着小小的、安静的小孩儿,如同捧着一件珍宝,如果褚襄现在能听懂这个世界的语言的话,他会听见他爸高声宣布:“我要为他写诗,我要歌颂这个纯洁美丽的生命!”

    ……呸,长大后的褚襄和任何一个本土叛逆少年一样,吐槽自己老爸过于酸溜溜的现代诗歌。

    他父亲是一个诗人,母亲是个摇滚乐队的键盘手,他父亲有一大半的诗都在描绘他母亲演出时的风采,但褚襄长到四五岁、不会再在公共场合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状况之后,他父亲抱着他去过一次母亲的音乐会……怎么说呢,你们开心就好。

    褚襄痛苦地捂着耳朵,再度找回了濒死的恐惧感,他妈那个重金属摇滚实在是一种精神攻击,台下各种欢呼的小青年,画着浓厚的黑眼线、深紫色的嘴唇,鼻子上能打一排环,耳朵上吊着至少两厘米的大尖牙,他妈在台上穿着热辣皮短裙,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踩电门一样蹦跳着弹琴。

    ——这个世界的艺术真可怕!!!

    “你的妈妈就是我生命里最旺盛的火焰!她燃烧,她快要把我烧焦,我的内心感受到无与伦比的炙烤——”

    褚襄面无表情地转了个身,把沉浸在艺术世界里的诗人锁回自己书房,防止他荼毒家里唯一一个正常人。

    ……等等,褚襄关门的手一顿,片刻后垂头丧气地跑去和扫地机器人蹲在了一起。

    “我可是‘穿越’来的,说实话,我才最不正常吧?”他一边说,一边戳了一下机器人。

    扫地机器人举起天线,卖萌:“亲爱的小主人,您需要萌萌为您打扫哪里?”

    这就是褚襄在新世界的家了,明媚温暖的家,一对儿搞另类艺术的父母——是的,褚襄十几岁后对世界的了解更加全面,才终于知道,即便是在新世界,他那火辣的夜场女王母亲、写酸诗情歌的父亲,也并不是大众艺术的主流。

    不过,或许是因为死过一次,褚襄对周边事物的接受能力非常快,他充满热情,到处探索各种稀奇古怪的事物,比如,他还是婴儿时就被头上飞过的飞行器吓了一大跳,等长到四五岁,能拿动扳手了,实在忍无可忍,领着家里的扫地机器人,去车库把他爸刚买的飞车拆了。

    拆完有点做贼心虚,又努力拼了回去,但不幸多了好几个零部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