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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辱

    魅魔的修为并不高。

真干起来,在场的十几人里,也就李普洱打不过他。

偏他就是敢有恃无恐,谈笑风生,浑然没有把修士们放在眼里。

只因这道细长的身形背后,是虎视眈眈的魔族五十万大军。

“万物刍狗,苍生皆苦。”

这话在仙道盟内已经很少说了,如今风水轮流转,再听到竟出在魔族嘴里,实在是有些讽刺。

李普洱握剑的手青筋暴跳,一股浊气在胸中激荡。

然而就算是十几岁的少年也明白,这魅魔并没有说错。

沉龙关十三城,他们已经输了。

没有兰因剑入魔界为质,太徽人界的版图上,哪里还有这十三城的痕迹。

双方不是在等价交换。

而是他们在求饶。

仙道盟的护法们脸色一时红一时白。

魅魔倨傲的姿态在告诉他们:不要以为战火已经停止,不过是给你们十天苟延残喘的时间罢了,我们无所谓。

更让护法们羞愤的还不仅仅是魔族的嘲弄,关键在于,这十日的止战对仙道盟而言,本来就是狼狈的喘息,是逃命的余地。

他们清楚地知道仙道盟各分舵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

这比直接被扇一耳光还要狠。

半晌,护法低低咒了声:“……不要脸。”

魅魔欣然接受下这句无能谩骂。

他根本不给仙道盟的人正眼,只对楚兰因道:“剑灵,你能来,我们都很意外。”

楚兰因道:“哦?我在魔界还算有名?”

“这是自然。”

对方温柔一笑,对兰因剑竟还算彬彬有礼。

这只魅魔长得并不美,甚至因身形过于细瘦而显得有些怪异,但伴随他的一声轻笑,李普洱等人眼前蓦地一花,只觉暖暖一阵春风拂面,将筋骨也吹软了。

楚兰因一扬手,将魅术打散。

李普洱浑身一颤,猛地清醒过来。

他年纪尚小,又没有风月旖旎的念头,只是神思迷乱了一阵,一叫就能叫醒。

醒来后他忍着头晕,在心中默念清心诀,再左右去看仙道盟的人,可不得了,就没一个能打的。

有一半修士已经在痴痴傻傻盯着那魅魔,另一半则浑身酥软,手里的武器落了地。

人间话本里形容的魅魔全是颠倒众生的长相,其实并不准确,他们捕猎靠的是魅术与幻术,本身长相并不重要,且修的是魔道邪法,以灵力供养魅精,故而修为都不算高。

在魔界就是这样。

世人都知道绮丽缤纷的蘑菇有剧毒,可在这片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土地上,越是平平无奇,也或许越具有危险。

一条藤蔓自沧山袖中伸出,啪啪啪几声,挨个把仙道盟的修士抽醒。

修士们面颊红肿,一脸怔然惊恐。

楚兰因见状,对沧山道:“早知道就不要他们跟了,太丢人唉。”

沧山未有半点受魅术影响的迹象,他视线在那只木匣上一游,目光再转回来,就见兰因剑灵正期待地看着他。

木傀无奈笑了笑,说:“可以。”

魅魔的法术被破,也不甚在意,还在颇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们两个。

方才他乍一眼看过去,确实也吓了一跳,以为那剑尊又诈尸回来了。

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

当年那剑尊就死在魔界,连骨头渣子也没留下,神魂更是被当场打散成千千万万片,莫说重生复活,就连轮回台也去不了,是真正的灰飞烟灭。

谁回来了他也回不来。

“仙友好定力。”魔物天生慕强,魅魔由衷得夸赞了沧山一声,又道:“敢问尊姓大名,我们也好准备仙友的住处。”

心里却在想:虽说平日挑双修的猎物,向来喜欢狂放火辣的那型儿,但这般纯净的木灵根修士,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何况这修士和谢剑尊长得这么像,和他双修,光是看脸也很爽啊。

楚兰因挪动几步,歪了身体向沧山那边靠。

这就是他要和木傀咬耳朵讲话的意思。

木傀配合地半低下头,听楚兰因在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我猜他一定在馋你身子!”

沧山:“……”

“罢了,以后机会还有很多。”

魅魔摇了摇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对楚兰因身上,道:“兰因剑在魔界真的很有名,良禽择木而栖,名剑择主而事,我们一直认为,你更加适合魔界强者为尊的法则,而不是在人界被打压驯服。”

“毕竟,你当年杀的第三任剑主,是我们魔族的太子爷,他凤凰王血非常的强,而哪怕纵观如今的魔界,也找不出你这样的一把兵器。”

楚兰因心道这都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只能道:“过奖过奖。”

说到这个,魅魔也十分惋惜。

“七位将军本想等到踏平宁州后,直取甘州凌华宗,不论如何也要把你抢过来,我们也期盼再一见兰因剑灵的风采,可谁知……”

他遗憾地看着楚兰因。

眼前的剑灵灵息荏弱,身子也弱不禁风,仿佛一吹就要倒,还披着人族厚厚的裘衣,除了好看,简直一无是处。

昔日名震天下的大煞凶兵,如今竟沦落到只有元灵和炉鼎用处。

魅魔叹道:“谁知你竟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可见仙宗人都浑不是东西。”

十名魔兵眼中也纷纷流露出彻头彻尾的失望。

他们实在不能把眼前这弱鸡剑灵,和当年那逼杀魔族太子的那只凶煞的灵联系起来。

楚兰因则在帮沧山抓重点:“他说你家剑尊不是东西。”

魅魔一扬袖,将木箱和木盒打开。

他上前一步道:“楚兰因,你若是还有从前的强悍,只要愿意弃道入魔,魔将之席必有你的位置,那元灵你想留多久就留多久。可现在你灵力低弱,又是代表仙道盟而来,那也莫要怪我们不能以礼相待了。”

这魔物魅术大成,嗓子里自带蛊惑人心的迷音,又是个喜欢逼逼叨的主儿,李普洱早就被他说得头昏眼花,迷迷糊糊,心想魔族还挺讲道理,竟比仙道盟要坦荡许多。

可就在他一眼看到箱内景象时,就像在数九寒天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从头到脚都冻成了冰渣,人也整个豁然清明,再不会因魅术对魔物产生半分好感。

那箱与匣内,遍布朱红的咒印。

在开箱的一瞬间,魔气激烈喷涌,沉龙关外方圆十里的野草尽数倒伏枯死。

李普洱一把掐住自己的喉咙,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

魔气的味道并不好闻,像是那只魅魔和十名魔兵,他们身上的魔气闻起来是丝丝缕缕的血腥气,也会掺着淡淡的甜,像是用糖水和血水对半搅和出的一碗乌七八糟的米糊。

可那箱子里的魔气却不同,那是将人在高浓度的糖浆里浸泡到窒息而死,然后丢到血池里融地骨头也不剩的程度。

莫说李普洱,就连仙道盟的几人也支撑不住这么强大的魔气,各个都是摇摇欲坠。

李普洱抬掌就要往手里铁剑的剑锋上抹,想用疼痛来抵御魔气侵蚀。可还没咬牙抹下去,一支藤蔓扯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