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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章·宁

    天亮了,沉寂的院子随着第一缕晨光落下,再次苏醒。

仆役,侍女们开始进出忙碌。找个空闲,交头接耳,是消息灵通的在给其他人讲述昨夜发生的奇事。消息迅速传播,每个人听说后,都表现出了惊讶,后怕,随后不约而同的变得神情古怪,难以置信,忍俊不禁。

一个身手不凡的刺客,怎么就能在行刺的时候不小心扭断了脖子,摔死了呢?

夷等费伯府得力干将昨夜不在,于是有人求证于费粱,得知那个刺客确实是曾被他击伤的死士,但昨夜他却并没有与之交手,等到公子叫他处理时,那人已经折断脖颈,死去多时了。于是各种全新的版本迅速诞生,并开始在想象力丰富的仆役们中间流传。

比如获得最为广泛认可的一种版本就是,二公子乃是神人天降,暗中有鬼神护佑,那大胆的贼人前来行刺,正是自寻死路,被不知是金甲天神还是黑甲冥神的,一锤砸断了脖子。并且这种荒诞的演绎,还得到了知情的老家人提供的“公子出生之时便有神异”的情报作为佐证,更加“令人信服”了……

“吱呀——”

屋门一声轻响,一个小女孩压抑着按捺不住的奔跑冲动,端着水盘快步走进来,正是小丫。早早醒来,发现费潜趴在桌案上昏睡,她没有做声,遵循着父亲母亲的熏陶教导,小丫觉得作为一个好妻子,应该亲自为丈夫准备好梳洗之物,而不能把这些分内之事“让”给其他人。

所以她便小跑出去,找侍女要来水盘梳篦——顺便听到了下人们窃窃私语议论着的神奇传说。

她轻手轻脚地放下水盘,满心好奇地想要求证,可看看费潜还睡着,没有醒来的意思,只好忍耐自己的求知欲。

开门间,微凉的晨风不安分的钻了进来,在房中打了个转,费潜打了个激灵,缩了缩脖子。

“呀,怎么这么不小心,竟忘了给他盖上被子,可别害他受寒才好。”

小丫后知后觉,懊恼地敲敲自己的小脑袋,连忙跑去合上门扉,然后蹑手蹑手蹑脚地从床头抱下被子,小心地盖在费潜肩头。

“谁!?”

小丫的动作很轻,可身子刚刚被触碰到,费潜就像触电似的,一跃而起,将身边的人撞开,同时伸手入怀……

“怎么……怎么是你?”

费潜一身冷汗,仔细去看才发现,竟然是小丫,她被自己撞倒在地上,额角磕到案头,隐隐有些红肿,疼得她眼中现出泪花,让费潜手足无措。

小丫抬头,委屈地揉着额角,鼻子一算就要落泪,眼里却瞥见费潜从怀里掏出一半的事物,那是一枚锋利的箭头,再看看费潜犹未收敛的惊怒神色,她强忍住了哭泣的冲动,抹抹眼角。

遇到刺杀,已经很可怕了,又亲眼目睹一个大活人死在面前,他一定惊魂未定吧?小丫心里暗想着,收起了向费潜求证昨夜经过的念头。坐起身,擦干泪花,她勉强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我……你是想给我盖被子吗?我一下子……对不起……”费潜把肩头塞回去,手忙脚乱的去扶小丫,同时想解释一下,舌头却像打了结似的,前言不搭后语。

见他如此紧张,小丫噗嗤一笑,伸出小手,被费潜扶了起来,自顾自抱起落在地上的被子,掸掸灰尘,拿回榻上收拾起来。

“疼不疼?”费潜局促的跟在一旁,看着她额头的红肿,很是歉疚,有点心疼。

小丫整理好床榻,看看费潜一脸关切,她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给你吹一吹。”费潜用双手捧着小丫的耳后,轻轻吹着她额头的伤口。

小丫眼睑低垂,有些害羞,她脑海中浮现起母亲与父亲相处时的情态,与眼下何等相似,心里不由得甜丝丝的。

“夫……哥哥,小丫帮你梳洗吧。”小丫握住费潜的双手按下,拉着他去水盘边。

费潜心头一暖,轻轻摸摸小丫头上软软的小发髻,挽起袖子开始洗脸。洗过脸,小丫拿着锦帕,细心为他擦干,而后拿起了梳篦。

“哥哥,小丫帮你梳头。”

费潜被按在镜前,歪歪扭扭的髻子被解开,重新梳理。小丫模仿着母亲为父亲梳发时的模样,手法轻柔,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然而模糊的铜镜中,看着自己背后的那张面孔,费潜心里念着的却是费宁,是昨夜惊鸿一瞥的那个小女孩。

改变,这是那个神秘的存在对费潜提出的要求。想知道那个小女孩是谁,身在何方,想找到她,就必须履行。所谓的“改变”,不是让费潜改变自己的心态,改变自己的命运,那未免太简单了,他需要改变的,是这个时代,是这个王朝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