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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初识疆南险丢命

    滚滚的叶尔羌河水,尤如海啸一路无情怒吼,闵浩然的脑袋时现时没,岸上的人们惊慌失措,但双腿跑不过洪水,没办法营救,只能绝望的看着闵浩然慢慢的被卷进惊涛骇浪中,消失在视线里,唏嘘不已。

    ······

    在**回归的这一天,经过八天的路程,终于踏上了陌生的土地,一路上闵浩然感慨祖国的地大物博。

    在法国坐一小时的车能到德国,再坐一小时就能到波兰,但在新疆,坐十小时车在新疆,再坐十小时,还在新疆,坐在车上,你可以睡到地老天荒。

    “啤酒饮料矿泉水,瓜子花生火腿肠,啊,脚缩一缩,屁股让一让啊。”那时乘坐的还是绿皮冒烟的火车,行驶如龟行,站站都停,而且停的时间还长,每隔几小时,列车员目不斜视的推着车车走个来回,推车的手里捏着块块毛毛分分钱,嘴里制式化的不停吆喝着。

    为省开支,闵浩然买的是硬座票,没有开水供应,也舍不得喝几元一瓶的矿泉水。还好每站有一些当地的百姓提着塑料壶在火车站卖开水,五毛钱一杯,也不用下火车,通过车窗把水倒上。每过一站,整车厢就会飘起浓浓的方便面味道。

    虽然在火车站卖水存在一定的危险,但有些车站不管,知道都是百姓为谋生计,便睁一眼闭一眼,有些车站工作人员会驱赶,可也无济于事,你在这驱赶老百姓就提着壶跑到那头去。

    闵浩然在南疆地区的疆南县委工作,疆南县位于中国版图鸡屁股生蛋的部位。(疆南,音同‘江南’,无特指)

    闵浩然刚来时,县委给他安排住的是干打垒的土房子。

    干打垒就是墙两边用木板夹住,中间用土夯实。地上铺的是土砖,房顶芦苇席子上糊了厚厚的泥土。这样的房子有个好处,冬暖夏凉。

    当时有这么一套房子可算奢华的了,这曾经可是领导住的公寓房,后来领导搬到砖房去了,这些干打垒的土房子便成了机关干部的香饽饽,单位还专门制定了一个分配方案,按照工龄、级别来打分,分到房子的人就像新婚一样高兴的请客鸣鞭炮。

    按规定闵浩然是没资格住这样的房子的,县委把闵浩然作为人才引进给予了特殊照顾。

    那时房子窗户没有钢筋护栏,人可以随意翻进,闵浩然的一千来元现金放在随行的箱子不放心,便将钱用报纸包住揉成团扔在床底下,一次小偷还真‘洗劫’了闵浩然的房子,把箱子锁撬了,闵浩然往床底下看,纸团还在。

    “县直各单位工作人员请注意,下面播放紧急通知。由于叶尔羌河上游水位突然上涨,请大家做好防洪准备。”闵浩然到疆南县的第三天清晨,外面的广播音乐声突然停止,播放起紧急通知。

    “这么好的天气,哪来的洪水。”闵浩然走在上班的路上纳闷,天空一片湛蓝,连一片云丝都没有,便不以为然。

    八月初的疆南县,太阳火辣辣的,再加上空气干燥,经常流鼻血,闵浩然边走边拭去鼻孔的血。

    走到单位门口,闵浩然看到单位人员有的穿着迷彩服,有的穿着劳动服,头上扣着五花八门的遮阳帽,手里拿着铁掀、坎土曼等工具从外面陆续向单位齐集。

    一辆破旧的解放牌汽车停在院子中央,旁边是一辆手扶拖拉机,木沙˙司地克正在用摇巴子吃力地发动拖拉机。

    木沙是单位的工人,浓浓的眉毛粗粗的挂须,长长的睫毛像两把蒲扇贴在眼眉上,脸上时时吊着笑容,一年四季戴着墨绿色小花帽,没什么文化,国语也不太会说,但笑话讲的歹歹的。

    木沙人长的虽然五大三粗,但说话像娘们似的,爹声爹气,娘里娘气,尤其经常喜欢说 “讨厌死了”几个字,既带女人味,又带羊肉味,所以人们习惯在他名字后加个‘罕’字。

    木沙罕本就带有嘲笑的意思,‘罕’字一般出现在女人名字中,在维吾尔族男性名字后缀个‘罕’字,就是说这个男人有女人味,相当于汉语中的‘二椅子’。大家叫习惯了,木沙也不生气。

    木沙负责开单位的拖拉机、用油印机印材料和单位副业地的种植。单位有一块副业地,种着各种蔬菜,一到周五,木沙就会开着拖拉机去菜地拉菜。

    “今天的塞嘛好,哟泡泡塞、求塞、嗨哟内个松。”(今天的菜嘛好,有包包菜、韭菜、还有那个葱)木沙那女人羊肉味的普通话经常逗的排队领菜的机关干部哈哈大笑。

    闵浩然穿的很正规,白上衣,黑裤子,皮鞋擦的铮亮,发上还撒了点摩丝,穿着打扮与其他工作人员格格不入。

    “哦吼耶巴郎扎(哎呀,小伙子),你怎么穿的这么整洁。今天大家都要去防洪,防洪可是要干活的,你穿成这样怎么干活啊。”周耕水看到闵浩然的穿着,笑得合不拢嘴。

    “防洪?周老师,这几天天气这么好,也没下过雨,哪来的洪水?”闵浩然以为和江南一样,只有狂风暴雨后才可能有洪水。机关单位去防洪也许是作作样子,不会真干活。再说,洪水从哪来,所以对防洪不以为然。

    周耕水和闵浩然同一个办公室,50岁左右,十分憨实的一位老同志。

    上世纪70年代闹旱灾,周耕水从陕西带着妻子儿女来到疆南县华光农场投奔亲戚。华光农场几乎都是甘肃人,居住在农场的几户维吾尔族老乡也跟着学会一口的甘肃话。

    周耕水在农场担任临时教师,90年代初转为正式教师。他平时爱好写作,经常有些文章在刊物上发表,由于文字功底好,被调至县委工作。

    闵浩然的房子周耕水也住过一段时间。不知哪位住户曾经在院子种了颗葡萄,长势茂盛,每到夏季,葡萄枝爬满架子,一串串令人垂涎的葡萄倒挂着。周耕水经常爬到葡萄架上摘葡萄,所以两人关系很好,逢年过节的,都会把闵浩然叫到家里去作客。

    “小闵,你还不了解新疆的气候,疆南县虽然一年下不了一场像样的雨,但一到七八月,昆仑山上的积雪会融化,雪水顺着叶尔羌河狂奔而下。疆南县处于叶尔羌河中下游,曾有一年洪水把整个县城都淹了。”老周两手搭在铁掀的把柄上,身体前倾靠在上面,笑嘻嘻的说。

    单位的人说说笑笑的陆续爬上车,两辆车喘着粗气吐着黑烟驶向防洪地。

    “木沙罕你个赖瓜子,今天出门院子扫了没?”李健笑着问木沙,一车人齐刷刷地看着李健,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几鬼’(类似于他妈的意思,但没那么脏),院子的扫干嘛?”木沙疑惑的问。

    “你是‘熊鹰’你羊冈子(老婆)是‘鸽子’呢,熊鹰不在嘛‘鸽子’跑掉呢。‘鸽子’不跑嘛别的‘雄鹰’也来呢,所以回家要看看有没有脚印呢,有脚印的话嘛说明有男人去你家找过你羊冈子了。”李健把一车人逗的哈哈大笑。

    木沙并没有生气,知道是逗笑取乐。他指着李健的裤裆说:“盳哎(滚)你个‘沙依马洪’(妻管严),你家‘鸽子’骚(厉害)的很,大门都么关,你这只‘雄鹰’不赶快飞回去,‘鸽子’别的地方飞走呢。讨厌死了。”一车人又齐刷刷地看向李健的裤裆。

    李健低头一看,完了,裤子没扣呢,‘大门’呲牙咧嘴的正敞开着,红内裤都被大家看到了,赶忙转过去扣裤扣子,脸憋的通红,又引得一车人前仰后翻。

    不管是茶余饭后,还是工作闲暇之时,抑或劳作空闲之际,机关的干部职工总会这样说说笑笑,相互找乐子寻开心。

    防洪地就在离县城两公里的地方,闵浩然只见叶尔羌河的两边人山人海,都是来自各单位的工作人员和各村的村民,男女老少全上阵,大小拖拉机拉着木头柳枝像累的快要趴下的毛驴子嗷嗷地奔跑在岸上,扬起一片尘土。

    车上红旗招展,车边上挂着用维汉语书写的“严防死守,人在堤在”、“防洪责任重于泰山,人民群众利益高于一切”等大红标语,架着的喇叭也不停的喊着口号为群众鼓劲加油。

    叶尔羌河的源头是昆仑山的雪融水。

    昆仑山一年四季白雪皑皑,尤其有名的是乔戈里峰、公格尔九别峰、慕士塔格峰,人称“昆仑三雄”,峰高入云,雄浑磅礴,冰寒料峭,洁净无暇,若非晴天,它的身影总是隐没于云纱雾海中,轻易不会露出‘庐山真面目’,若在晴空万里之时,千里之外放眼望去,雪白的山峰夹带着伸向雪线下的道道冰川,宛若冰川公主为雪山王子歌舞飘逸的白裙与长袖。若是去塔什库尔干县,沿途可近在咫尺与“昆仑三雄”擦肩而过,一睹尊容,与之耳语。

    有人征服得了珠穆朗玛峰,却征服不了有着“冰山之父”誉称的慕士塔格峰,听说有位日本登山爱好者就葬身峰腰,长眠冰川。

    相传,慕士塔格峰上住着一位冰川公主,她与住在对面的世界第二高峰乔格里峰上的雪山王子热恋,凶恶的天王知道后很不高兴,就用神棍劈开了这两座相连的山峰,拆散了冰川公主和雪山王子这一对真挚相爱的情人。冰川公主整天思念着雪山王子,不停涌出的眼泪最终流成了道道冰川,因此,慕士塔格峰又被塔吉克族的青年男女看作是纯洁爱情的象征。

    昆仑山的雪线随着季节的更替起起伏伏。到了夏天,炎热的气候让雪线不断上移,溶化的雪水形成涓涓细流,汇聚成滔滔河水,象脱缰的野马奔腾而泻,最终注入塔里木河。

    叶尔羌河河流全长970公里,所经之处,哺育了新疆最大绿洲叶尔羌绿洲几百万人的世世代代,被人们称之为母亲河,又谓“飘着金子的河”。所以,一到夏季,沿河而居的百姓都要出动防洪。

    民间流传的悲壮故事,道明了叶尔羌河名字的由来。

    相传,在久远的年代,昆仑山脚下有一个普通的小村庄,村里一个叫叶尔羌的小伙子从小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

    叶尔羌18岁那年,村里遇到百年不遇的大旱,村里决定挑选一位机智勇敢的人前往深山寻找水源。

    叶尔羌为报答乡亲们养育之恩,主动请缨领命,独自一人背起行囊沿着干涸河床翻山越岭去寻找水源。

    两个月过去了也没找到水源,身上的干粮和水已消耗殆尽。在一座雪山跟前,叶尔羌捧起积雪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但饥寒交迫的叶尔羌最终还是倒在雪野中。

    叶尔羌躺在雪上做了个梦,梦见积雪消融成小溪流向远方的家乡,可醒来时,眼前依然是白雪皑皑,他硬撑着身躯从雪地上爬起来继续前行。

    翻过九十九座大山后,到达乔格里峰,乔格里峰化身满头银发、胡子齐腰的长者。长者告诉叶尔羌:“若要寻得水源,需吃得大苦。”叶尔羌回道:“若得水源,我愿赴汤蹈火。”

    长者被叶尔羌诚心感动,赐其水葫芦,并嘱其曰:“此为宝葫芦,站于高处便可倒出泉水,站越高水越大。”

    叶尔羌获此宝物,星夜兼程飞奔家乡,爬向最高处,不料被荆棘绊倒,宝葫芦失手跌入山涧,所落之处冒出一眼清泉,可惜流量太小。

    一路艰辛求来的宝贝又在他手中跌失,叶尔羌深觉对不起长者,更对不起哺育他的父老乡亲,愧疚不已,便奋不顾身跳下山崖,跌入泉眼,泉眼顿时变成一条波浪翻滚的大河,从此彻底改变了村里干旱少水的现状,为了纪念这位少年英雄,百姓将此河命名为叶尔羌河。

    闵浩然扫视了一下周围,只见单位十几个人排成一队,从岸上排到岸下,向岸上接龙传递着泥块。

    闵浩然看到不远处县里主要领导也和同事们一样,不怕脏不怕累,挽着裤子一起劳动,心里甚是感动,也顾不及穿着,挽起裤袖加入劳作队伍。

    中午,劳作人员在岸边的林带三五成群的席地而坐,有的还带了床单什么的铺在地上,各自把从家里带来的馕、榨菜、牛肉干、馓子什么的摆在中间。

    大家说说笑笑,相互品尝彼此果食,边聊边吃,有的说着荤段子,有的哼两句老家民调,闹的开心。

    大家带的最多的还是馕。

    馕是新疆的主食之一,当地有句谚语:“一日不可无馕”。

    相传,很久以前,时常干枯的塔里木河不能为牧民提供充足的饮水。一天,干渴难耐的牧羊人吐尔洪被太阳烤得浑身冒油,实在受不了,就跑回十几里远的家里,一头扎进水缸,出来时头上的水因热成蒸气,便不顾一切抓起旁边盘里羊冈子和好的一块面团,像戴毡帽一样严严实实扣在头上,面团凉丝丝的,舒服极了。

    太阳仍在燃烧,吐尔洪朝羊群跑去,跑着跑着闻到一股香味,他左看右瞧,不知其然。

    不多时,脚下一条红柳根绊倒了他,头上的面团摔得粉碎,香味越来越浓。他拾起一小块摔碎的面团放进嘴里咀嚼,越嚼越香,非常好吃,慢慢的就演变成今天的馕。

    馕呈圆型,在新疆历史悠久,古时称之为“胡饼”、“炉饼”。

    馕以面粉为主要原料,多为发酵面,揉成面坯,不放碱而放少许盐、芝麻、洋葱、鸡蛋、清油、酥油、牛奶、糖等佐料,在特制火炉中烤熟。

    馕因制作简单、久存不坏、便于携带,是古时必备的行军之粮,而今成为人们远行和走亲访友的必携之礼。

    馕的品种繁多,常见的有肉馕、油馕、窝窝馕、希尔曼馕、疙瘩馕等等。

    食馕通常配以茯茶、奶茶和羊肉汤,味道攒劲。

    维吾尔老乡无论男女都会做馕,家家户户把最大的和最小的馕从下往上摞起来,摆成塔型,放在桌子中央招待客人。

    百姓对馕多有禁忌,如不许数个数,不能把馕渣丢弃在脚踩到的地方,不能浪费,掉在地上的馕渣要拾起来放到高处给鸟吃。

    在老乡眼中,馕就是生命,有句谚语叫“馕是信仰,无馕遭殃。”

    结婚时,新郎和新娘要同吃一小块醮着盐水的馕,象征着有福同享,白头偕老。

    休憩地是沙棘林间的空地。沙棘林面积很大,应有几万亩。

    林枝上,橘红色的沙棘成串地挂满了枝条,秀色可餐,各种不知名的小鸟在林中欢情跃舞,偶尔还见野鸡野兔胆大包天,向人类挑畔地飞来窜去。

    听当地人说,沙棘油抗炎生肌,对治疗心肌缺血、高血脂、冠状动脉粥样硬化也有很好的效果,并能杀死癌细胞,在民间还传说着曾经沙棘林发生过大火,一位村民在灭火中被火大面积烧伤,就是用沙棘压榨的汁治好的。

    “为什么没开发利用呢?”闵浩然好奇的问过,说是由于靠近沙漠,当地百姓说树木是上天恩赐的礼物,于是对野生植物有种天生的敬意。

    为保护树木,有的居民对长在自己房子旁边的树木还用泥土垒起围墙,以防野兔啃咬。现在林子多了,村民通过在树杆上涂白石灰、捆绑枯草等方式来防兔咬,围着树木的土墙依然可见残垣断壁,但若是去塔什库尔干县,沿途还可以看到村民用石头垒起的完整护林墙。

    “这没关系啊,可以保护性的开发,即育林又产果,这么大一片沙棘可以产生很大的经济效益。”闵浩然惊讶这么好的资源怎么不好好的利用起来。

    “呵呵,资源是好,可是谁来开发呢,本地人即没那个技术也没那个意识,外面的人谁又会跑我们这旮沓来。”李健自嘲地说道。

    “这林子里有好多野鸡野兔,我们没事的时候经常来抓,尤其是冬天,一天可以抓上百只呢。”李健脸上露出‘英雄’般的笑容。

    “兔子很容易抓么,一天可以抓到那么多?”闵浩然有些怀疑。

    “好抓的很,五六个人每人手上拿根长棍横扫草丛,慢慢合拢一片草地,最后合成一小片地块,兔子就上窜下跳,用棍子扫打,随随便便抓个百十来只。”李健得意的笑道。

    此时闵浩然脑海中闪过古时部落围猎的场景。

    “同志们,洪峰今晚经流疆南段,大家务必按照防洪指挥部要求,在晚上十点前完成加宽加高任务”。岸上一辆小四轮缓慢驶过,上面驾着的大喇叭歇斯底里地喊着。

    晚上十点左右,终于完工了。新疆与内地有两个小时的时差,所以太阳还挂的老高。

    “现在大家嘛家‘哈马斯’(全部)回家吃饭,肚子装满了嘛再来,被子的带上,晚上嘛睡在工地上,让洪水好好...的过去。”办公室主任艾买江˙巴拉提提着扩音喇叭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