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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人生多少个十年(8)

    城市的灯火在天际未黑之时便层层亮起,街角一家连锁的便利店里来往着各色人群,人们或有说有笑,或面色麻木,映着这个世界的一角,同白色灯牌一起,融成了一副即时画面,飘在地面的积水中。

水很干净,连掉落的叶片也无。

祁让确定不是自己看错,在咖啡馆里时,外面仍下着仿佛不会休止的暴雨,玻璃外的杨树却只是轻微晃动,根本不像存在于狂风之中。

有雨无风,这已经超出了普通的天气突变的范畴。

车子行驶在宽敞马路的一侧,裹挟在高峰期的车流之中,停停走走。

车里的两人心思各异,却是同样的面色凝重。

与祁让不同,清楚这里是梦境的蔺言在此时想的是:如果你随时都可能会和爱人分开,或者随时都可能从一场美梦中醒来,那你会想在这残存的、仅有的时间里做些什么?

他的心脏狂跳,莫名的期待中又存着害怕。

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脱离这里,害怕醒来又是无声无息的病房。

其实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做梦梦到对方。

可却是第一次如此清醒的知道身在梦里。

而且上一次如此美好。

是在对方提了分手之后。

他彻底想要放弃这段感情,有心无力,整个人都被透支。

可有一天晚上,他梦到了两人高中时的第一次接触——也是唯一的一次。

一人挣扎求生怀疑生活的意义,一人众星捧月活的耀眼而肆无忌惮。

他如同飞蛾,在望着那团明亮的火。

可他却不是飞蛾,因为没有靠近炙热的勇气。

所以他远远望着,像个变态,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他不知道自己,自己却了解他的所有消息。

后来一次走廊上的擦肩而过。

对方手里掂着篮球,和旁边人讲话时撞到了发愣的自己身上。

手足无措,连忙道歉。

却和对方同样条件反射的对不起声叠在了一起。

于是对方愣了一下,又笑开,捡起他的卷子,在看到卷子上的大名后,拍了下他的肩膀,“我知道你,这次月考的年级第一嘛,牛掰。”

心跳如雷,连街边的一颗小草都变得无比美好。

从梦中醒来后,甜意褪去,他望着对方留在衣架上的衬衫,第一次放任自己的崩溃,任眼泪流出了眼眶。

太疼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伤人的疼法。

他明明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以为自己可以生活的很好,可是梦境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你还在想他。

你渴望对方的回头,渴望对方讲想要和好。

所以在拿到病情诊断时。

他做了年少时便想做的事。

他成了那只飞蛾。

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腕表的银色边缘在路灯下闪了下光。

祁让将方向盘回正,停车,回档,关掉了电源。

反应过来旁边的人也一直安静,以为是太疲惫,转头问他,“要不要买点吃…”

后面的话没说完。

蔺言凑过来,飞快的亲了他一口。

好像试探,祁让眨了下眼睛,人就已经退回了副驾驶的位置。

沉甸的怀疑被稍微压下,眼前的人冲淡了几分未知的不爽。

他笑了一下,“怎…”

后面的话又被堵住。

不过这次身旁的人不像偷袭。

毫无章法的碰了一下,却只是稍微分开,似在考虑怎么继续。

他想了想,维持着呼吸都听得见的距离,道:“你不要动。”

祁让向下垂眼,能见到对方像翅膀一样轻微扇动的睫羽,和轻搭着自己衣袖的手。

他也放轻了声音,眼中滑过笑意后,配合的道:“嗯,我不动。”

蔺言的喉结一滚,好似口干般的舔了舔唇。

他又离得稍微远了一些,仔细的端详着眼前的这个人。

他太久没有见到他了。

只有照片,只有回忆。

都和梦境一样。

碰不到,触不到,没有温度,不会回应。

他想了想,问:“你记不记得…”

将要说出口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他的眉眼冷淡下来,看起来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道:“你之前和我赌过什么?”

“嗯?”

“赌过什么?”

虽然在问他,祁让却已经想起了他说的是什么事。

自己第一次接手策划,并非一帆风顺,又要强的不肯接受蔺言的帮忙,所以在中间一次蔺言又提出给他调个助理时,烦躁的和对方打了个赌,并附耳提出了赢后的要求。

蔺言的神色看起来更冷淡了些。

他紧张时好像生气,严肃的不苟一笑,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祁让却偏偏看的有些意动。

对方身上还拦着黑色的安全带,宽宽一条,紧束着轻薄的衬衫,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没有觉得不舒服的解开。

他伸出右手,在蔺言的注视下缓缓的移到了靠椅和一侧,因着蔺言的侧身,动作几乎紧贴着对方的腰线蹭过。

咔哒一声轻响。

束缚从身上松开。

蔺言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向前扑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你太慢了,宝贝儿。”

手扣在对方后的颈上,他看着没法直起身体,只能仰视自己的人,戏谑地道:“难道你还想在这里帮我咬?”

十足的压迫感叫蔺言变得呼吸不顺,他反应过来对方刚刚是在逗弄自己,耳尖烧的通红,又渐渐连带着耳后的肌肤,也红成了一片。

祁让松开他,又在后颈上捏了一下。

“回家再说。”

蔺言被对方误会,有些憋屈。

不是气他,而是气自己。

怎么在梦里也能没出息的被对方压上一头?

将钥匙拔出,祁让因为心里存着其他的事也没注意他的情绪,一前一后进了电梯,按下了一楼的按键。

住宅的一二层是个小商场,里面有家没什么名气的徽菜馆,虽然人少,味道却一直稳定的很合两人的胃口。

有时太忙了,不想去等,还会直接给老板打个电话,叫餐上楼。

按钮的红色刚刚亮起,旁边就伸出一只手,刷卡后按下了两人的楼层。

“家里有菜。”

祁让看了眼面色冷峻的人,笑:“这么贤惠?”

蔺言岿然不动,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