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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2 章 第 212 章 大争(24)

    詹仇将女婢拖了下去,谢青鹤有些不安,示意陈利旁听。

    陈利始终不能放心让谢青鹤独处,出门招来随行卫士,跟着詹仇一起去了别室监看逼供,他自己仍旧守在门口。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谢青鹤与伏传都不能马上抽身。

    詹玄机重伤之下精力不济,喝了热汤就要睡下小憩。陈氏被杯中蛇影吓坏了,看谁都像奸细,哪怕是她陪嫁的仆妇来送吃食,她也要伏传先看过才肯递给丈夫:“隽儿,乖儿,你来看一看。这吃的是没什么恶物脏信吧?”

    伏传见她受惊不小,只好帮着看了一眼,安慰道:“姑母,干净呢。放心吧。”

    詹玄机无奈地看了谢青鹤一样,到底身心倦怠无法支应,有谢青鹤在此,他喝了汤就睡下了。

    陈氏又拉着伏传说了许多好话,央求他:“你替姑姑看一看,这几个服侍的下人有没有学巫术的?心怀不轨的?若不能看分明,姑母可没法儿过日子了。”

    陈氏把心腹下人先拉出来站成一列叫伏传验看。

    这样不分轻重一视同仁地怀疑,很自然会伤了忠心心腹的心。然而,陈氏有自知之明。既然她看不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就把这事交给看得出好坏的侄儿来看。若是忠心之人,总该体谅她的无助,日后好好笼络也罢了,若是不忠之人,伤心就伤心吧,离了心也不稀罕。

    伏传遇事不如谢青鹤那么细心,真叫他仔细检查这批仆妇的来历,他也并非不能胜任。

    陈氏如今就迷信他的能力。毕竟谢青鹤就在一旁打嘴炮,陈氏觉得大侄儿不如小侄儿法力高强。伏传将陈氏拉出来的仆妇都查了一遍,这批人都是陈氏从陈家带来的陪嫁,还真没查出什么问题。

    陈氏看着他的眼神是担心又期盼,恨不得他抓出几个奸细,又害怕这里面有奸细。

    伏传回头看了谢青鹤一眼,见大师兄点头,他才肯告诉陈氏:“姑母,都没问题。”

    “好。好。”陈氏放下心来,先吩咐这批心腹仆妇照管她与詹玄机的衣食起居,又叫把詹家的下人都成批成批地分派好,一次次送来门前听验。

    下人们得令各行其是,陈氏则不好意思地递来一盘子奶酥,哄着伏传:“隽儿,这……家里还有百十个人,都得劳烦你看一看。这但凡有一个半个不妥当,都是积家的祸殃。这是姑母从桑家的食谱里抄来的奶酥,最是软香可口,你尝一个?”

    陈氏对伏传也称得上是前倨后恭了,这么殷切讨好的样子,谢青鹤看得有点好笑。

    伏传也不记仇,捧着奶酥盘子很赏脸地吃了两块,称赞说:“好吃。”

    陈氏松了口气,原本带了些忐忑的眼神变得非常温柔:“姑母使厨子做好了常给你送。”伏传寄居在陈府,住在谢青鹤身边,陈氏就不好大张旗鼓给他送厨子。这方面陈氏特别把稳慎重。

    詹玄机休息的时候,伏传就在陈氏的调控下,把詹家所有下人都扫了一遍。

    谢青鹤对此也非常慎重,伏传跟陈氏在门外看人,他就坐在床边镇场子。伏传看第一遍,他看第二遍,确认没有遗漏之后,才叫人退下去。先进来的都是陈氏陪嫁的下人,查无问题之后,陈氏又安排了詹家原本的下人一一进来。

    陈氏坐在伏传身边,将他轻搂在怀里,低声说:“乖儿,你可要好好看,千万不要遗漏。”

    温阳公主送来的两个美婢出了问题,一时间,詹家所有的下人都变得不可靠了。

    这对詹玄机是非常大的打击,他有几瓣七巧玲珑心,才能把自己身边人都一一看懂看透?若是看不透,这批人用不敢用,杀不忍杀,无拘无束放在相州都是偌大的祸患,处置起来非常痛苦。

    陈氏深知丈夫的为难之处,才让伏传来帮忙检查。

    伏传想了想,说:“姑母,儿只能确保眼前人是否身怀巫术。”

    ——当奸细并不需要懂巫术。温阳公主送来的两个美婢就不懂巫术。

    陈氏扶着他幼弱肩膀的手指勾了勾,低声说:“姑母明白个中道理,你只管看巫术吧。”一个身怀巫术、鬼神难敌的奸细,杀伤力可比普通奸细强悍上百倍。两害相权杀其重罢。

    詹家的仆从从上到下分批前来受验,其中有不少老仆跟着詹玄机鞍前马后服侍几十年,在詹玄机跟前也甚为得脸,陈氏不敢轻怠,起身欲要解释,这批人没有一个炸刺,不等陈氏开口,纷纷下拜表示理解,万事都以郎主、主母安危为重,陈氏感动地抹了抹泪。

    谢青鹤在一旁看着深深感慨,这位姑母是真的特别会做人,眼泪都是帕子糊出来的。

    詹家的心腹世仆都悄无声息地验了过去,底下人就更不敢出头抱怨了。整件事安静平稳地快速进行,一批人进来,一批人离去,伏传挥手放行,谢青鹤也没提出异议,很快就看了个大致。

    “都看完了么?”陈氏也搞不清楚家里究竟多少下人,只能问身边的管家。

    这时候在她身边站着的男女两位管家,男管家管外事,恭敬地拱手称是,女管家管内事,闻言略有些犹豫,轻声说:“下女仆妇们都来过了。黎夫人和小姜夫人没过来。”

    黎氏和小姜氏是詹玄机的两位妾室,是陈氏年长无子,主动为詹玄机所纳。

    谢青鹤则在听见小姜夫人四个字时,突然想起了那没来由的“莽子”二字。

    姜夫人是个很谨慎的脾性,她背后嘲笑陈起,从不会当着陈起的妾室儿女——只有她自己的陪嫁簇拥、绝对安全的时候,她才会毫不在乎地骂陈起莽莽。谢青鹤之所以记忆模糊,是因为他陈起小时候会在姜夫人身边睡觉,姜夫人误以为他睡着了,才提起莽子云云。

    他心中有了许多联想,也没有着急询问。静观其变。

    果然陈氏犹豫片刻之后,吩咐说:“让下人们都退了,该做什么做什么。你亲自去请阿黎和阿姜,说话客气些,郎主重伤卧床,要她们来探望一回。”

    女管家懂事地离去。

    陈氏则柔声交代伏传:“乖儿,待会儿姑父的两个小星过来,你悄悄看一眼。”

    伏传点头:“明白。”

    陈氏不住抚摩他的脑袋侧脸:“真是个乖乖。”

    这一通爱的揉搓弄得伏传有点遭不住,不住回头看谢青鹤:大师兄,救救我。

    谢青鹤含笑不语。

    伏传只得奋力自救:“姑母,姑母坐一会,吃些奶酥。”

    陈氏牵着他的手,很温柔细心地把他带进小客堂,把他放进坐榻之后,仆妇捧来兽皮给他覆上膝腿保暖,背后垫着软枕靠背,小食案上又是热汤又是甜浆,还有一大盘子奶酥,照顾他饮食。

    “常日不来往。”陈氏看着伏传满眼慈爱,“日后多来姑母家里顽,姑母爱重你呢乖乖。”

    伏传只能讪讪地给了个憨笑。

    这要没有今日救命之恩,只怕他独自来詹家叩门,能被陈氏一碗冷水打发出去。

    然而,来自成年女性的温柔也确实太过面面俱到,伏传若在软枕兽皮之中,身边还有个美貌侍女专门服侍他吃东西喝水,本就舒服得有些陶陶然,过了一会儿觉得背后膝盖处都暖烘烘的,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出来两个夹在棉衣中的小碳炉,那暖烘烘的热源正来自于此。

    “冷么?”陈氏关心地问。

    伏传摇头,去看谢青鹤的脸色:“大兄那里有小炉子么?”

    陈氏不禁抿嘴一笑:“自然是有的。”

    他两人坐在一张榻上,各据一方。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伏传也不好意思往谢青鹤怀里钻。

    正说话间,外边传来稀稀落落的脚步声,有人打帘子,有人低声说话,没多会儿,一个青春美貌的女子逶迤进门,仆妇帮她褪了身上的厚衣裳,露出她纤细单薄却风流的身段,她目不斜视对着陈氏袅袅下拜:“阿舍姐姐,郎主到底是怎么样了?下人说又遭了暗害,我困在后宅只顾担心了。”

    陈氏并不介绍她给两个侄儿认识,与谢青鹤伏传点了点头,起身领着她往内走:“郎主正歇着,小声些……”

    陈氏很不放心詹玄机的安危,内寝与憩室这道门不许关闭,连门帘都大大敞开。

    她与这位妾室进门之后,服侍伏传饮食的女婢就提醒了一句,请伏传隔屋检查。早前伏传查看家里上下仆从也都是远远地看一眼,并没有上手接触,所以,隔着一道门也不妨碍。

    伏传看了片刻就摇头,说:“没事。”

    马上就有女婢借口送热汤进去,对陈氏暗示了结果。陈氏即刻不着痕迹地将妾室送了出来。待这位妾室离开之后,陈氏方才回来问道:“阿姜为何不来?”

    女管家回禀道:“小姜夫人身患急症,浑身发热,起不来床。也怕她过病给郎主与夫人。”

    陈氏怒道:“难道是真叫她来探望郎主?她起不来,你就使人抬了她来!怕过了病气给郎主,叫她在门口稍停片刻而已!我瞧你是昏了头!——还不快去把人抬来!”

    女管家满脸惶恐正要下去,陈氏又喝令:“等着!带一队卫士去!”

    小姜氏不肯来受验,陈氏就怀疑她有问题了,只怕下人去了枉送性命,非得带上卫士才放心。

    伏传回头看了谢青鹤一眼,得了准许之后,说:“姑母,儿与管家姐姐一同去吧。”

    陈氏倒是想让伏传去一趟,伏传年纪还小,还不到讲究男女大防的时候,去看一看詹玄机的妾室也没关系。但是,妾室卑贱之身,她也不好请侄儿亲自走一趟。现在伏传主动要求去看,陈氏大喜过望,蹲身理了理伏传的衣裳,亲自替他披上大衣,说:“劳烦你小人家操心。地上冰凉,叫姐姐抱着你去,可别受了寒。”

    伏传嘴里答应,实际上也不想让人抱着,一闪身就跑出门去,女管家只得匆忙去追。

    陈氏也没怠慢留在屋内的谢青鹤,一遍一遍叫下人送吃食玩意儿,哄着谢青鹤消遣:“你姑父精力不济,叫他小睡片刻。你若是累了,不妨也眯一会儿。”

    谢青鹤问道:“我听姑母说小姜夫人,那位与阿母是同族本家么?”

    陈氏才突然意识到这事麻烦了!如果小姜氏真的有问题,这件事跟姜夫人脱得开关系吗?!

    她有些焦虑地在袖中握了握拳,解释说:“我与你姑父多年不得子嗣,便张罗着替他聘娶良家淑女为侧。我与你姜氏阿母走得亲近,探知她家中有年纪合适的闺秀,便千金求聘家来……”

    小姜氏还真的就是姜夫人的本家。只是姜夫人在陈家做主母,小姜氏却在詹家做妾,两位姜家女的身份肯定不会太亲近。但凡姜夫人与小姜氏血脉亲近些,詹家都不敢让她做妾室。

    这都是世家婚聘的潜规则,不必陈氏详说,谢青鹤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谢青鹤偏头去问门前立着的陈利:“巫女那边问出结果了吗?”

    陈利答道:“还没来报。只怕没有那么快。”

    田文在这儿待得不大痛快,陈氏接了妾室来往,他是肯定要走避的,一会儿进屋,一会儿躲屏风后边,困在后宅阴谋的感觉让他特别窒息。他出来请示道:“小郎君,某请命去问供?”

    谢青鹤也很关心那巫女的供词:“劳烦许章先生。”

    见谢青鹤准许,陈氏也点了头,下人才肯把田文引去讯问巫女的别室里。

    陈氏等得心如火焚,还能稳稳地坐着,陪谢青鹤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她这时候看着清醒,说话全然不过脑子,倒是跟谢青鹤说了不少往事。

    谢青鹤才知道陈丛原本有四个姑姑,陈氏并非最长,最大的姑姑七岁就折了:“兵灾也是没奈何,我那时候小,家将将我塞在怀里,轻松带了出去。阿姊年纪大了,跟阿父同骑逃生——据说啊,阿父是最心爱她的,偏生不幸伤了马腿,只能步行。阿姊自认累赘,趁着阿父杀敌时趟入乱阵中,阿父就再也找不到她了……阿父到死的时候都心心念念要把阿姊找回来。其实,家里老人说见过阿姊的尸体,只是不敢告诉阿父。这事我们都知道,你阿父也知道,就不肯告诉你祖父罢了……”

    谢青鹤不大相信七岁的小孩能在兵灾中那么冷静地赴死,但,这事真相如何,也实在不重要。

    没序齿的大姑姑早已成灰,祖父陈敷也已经死了五六年了。

    陈氏又说剩下两个妹妹的死法。一个是养到了十二岁,生了一场病,叫了大夫神婆来看,药汤喝了,神婆给的迷药也吃了,终究没治好。另一个养到了十四岁,陈敷给她找了夫婿,是想与交州许家联姻,这女郎死活不肯,非要嫁给单煦罡——单煦罡是陈起的家将,一介庶人,陈敷自然不肯。

    “若不是你阿父护得紧,哪儿还有如今威名赫赫的单将军?早被阿父杀了。”陈氏说着叹了口气,“你那小姑姑性子太刚烈,听说阿父要杀情郎,当天晚上就用一把剪刀插了脖子。我们赶到的时候,她半个脖子都是豁开的窟窿。根本救不得了。”

    这些往事就与陈丛此后的记忆逐渐连了起来。

    难怪单煦罡终生未娶,浪荡一生,难怪单煦罡对陈起始终忠心耿耿,原来还有这等伤心前事。

    陈氏说话完全不过脑子,说完了又觉得失言,有些懊恼。谢青鹤察言观色,岔开话题跟她说了些詹玄机的伤情病理,话题引到了巫毒之上。陈氏才终于问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这些玄奇鬼神之事,你们姑父尚且不懂,你与隽郎两个小儿,从哪里学来的这等见识?”

    在陈氏的心目中,詹玄机就是天底下最聪明最有学识的男人了,没有她丈夫不懂的事!

    谢青鹤解释说:“家里书库藏书万卷,儿与隽弟少少读通了些。”

    陈氏才恍然大悟:“阿父从前收了许多看不懂的竹简皮子,他们读过书的人看不懂,倒是你两个不读书的看懂了。可见认字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陈氏是个典型的睁眼瞎,打小不读书的女郎,谢青鹤也不好反驳她,只好笑一笑。

    正说着话,有侍女进来低声回禀:“夫人,隽小郎君与小姜夫人一并来了。”

    陈氏心知不妙。如果小姜氏没问题,小侄儿肯定是独自回来。如今两人一起过来,肯定出事了。她不欲在屋内问话吵着正在休息的詹玄机,起身出门,这时候还在中午,天就黑了大片,细细碎碎落下雪花,陈氏连忙去护着伏传,用袖子替他挡着雪:“怎么不叫下女打伞?”

    “姑母,我在她屋内发现了一盆脏灰。”伏传转身招呼下人把火盆端过来,“寻常物件烧成灰烬或为漆黑灰白之色,若是欲色赃物烧了……”

    陈氏看着火盆里七彩斑斓的奇特灰烬,胆怯地退了一步:“这也是巫术?”

    小姜氏由几个下女扶着进来,身上披着御寒的斗篷,内里只有一袭轻衣,此时小雪纷飞,冬风凛冽,衬得她白皙瘦弱的脸蛋越发苍白可怜,她上前跪地哭道:“阿舍姐姐,妾不知情。妾全然不知情啊!上午妾起身就觉得浑身滚烫,只得卧床,合眼睡去人事不知——哪有力气起来烧什么东西?”

    她哭得梨花带雨,眼泪从她苍白的脸颊淌落,素净得没有一丝颜色,更没有一丝狼狈。

    哭得实在太好看了。

    “这火盆是妾屋里的火盆,火盆里的东西,妾实不知情啊!”小姜氏俯身磕头。

    詹玄机的后宅问题,其他人都不好过问,只能由陈氏裁决。陈氏这么多年来顶多处理一下给妾室们分发衣食物资的事,哪晓得今天居然要“问案”了?她勉强镇定下来,不去看小姜氏可怜巴巴的模样,问道:“服侍小姜夫人的下女仆妇是哪几个?”

    小姜氏屋内的所有奴婢都被押了过来,两个当值的仆妇上前回话,说:“侧夫人早上起来吃了一碗豆粥,片刻又睡下了。奴请她漱了口再睡,她也不答,一直沉沉睡着没起来。”筆趣庫

    另一个则替她作证:“奴都见着的。”

    “她在睡着没起来,这火盆里的东西又是谁丢进去的呢?”陈氏问道。

    仆妇也很懵逼:“这……火盆是一早就烧起来的,侧夫人病中畏寒,奴便多添了一个盆,放在屋内。对,对了!前不久,夫人命奴婢等都来堂前候命,那时候奴婢们都离了院子,侧夫人跟前是没有人的。”

    小姜氏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哭道:“浣姑,我待你不薄,为何要这么害我?!”

    浣姑明显没有陷害主人的心思,有些慌乱,磕磕巴巴地说:“不,不,奴的意思是,那时候……侧夫人还在睡着,奴婢们也不在跟前,说不定是有什么人故意把这脏东西丢进火盆,陷害侧夫人!”

    这慌乱中的发言提醒了小姜氏,她对陈氏哭诉道:“对啊,阿舍姐姐。我若要丢掉什么东西,趁着院内无人,可以挖坑深埋起来,也可以丢到其他人的屋内,至不济我把它扔到墙外……为什么要放在自己屋内的火盆里烧呢?这灰烬七彩斑斓如此特异,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啊,我把它留在自己的床前,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阿舍姐姐,这是有人要害我啊!”

    伏传已经溜进屋内去找谢青鹤了,谢青鹤掀开被褥让他上榻,关心道:“冷不冷?”

    “鞋底子有些薄。不过我不怕冷。”伏传坐在他怀里去抱暖炉,“姑母这里真会享受。”

    “捂在被子里没有风,炭不多时就烧灭了。得备个人专管炭炉,摸着凉了就换。这么烧炭倒不如用沸水灌个暖壶塞被窝里俭省。”谢青鹤也算是很懂得享受生活了,比较看不惯陈氏的抛费人力。

    伏传见左右没人,小声说:“她养那么多人,也算人尽其职。”

    谢青鹤就明白了他的小心思,笑道:“好,回家也给你捂炉子。”

    伏传不大好意思地说:“那也不用。咱们灌个热水瓶子就是了,其实我也不冷,就是被窝里暖酥酥的歪着好惬意……”

    谢青鹤很理解他的感受。

    就像他在现世里寒暑不侵了,到冬天还是喜欢烤火。修行者再是逆天而行,皮囊与精神还是会有顺应四季的享受,大约一日离不开假合而成的皮囊,一日无法摆脱来自于骨髓深处带来的心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