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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深雾浓,若非离得很近,丁清也无法瞧见那张鬼鸟面具。

    她能透过鬼鸟面具双眼下的洞孔,看见周笙白的眼,甚至于他纤长的睫毛。

    这双眼意外的好看。

    额上一滴汗水滑下,丁清连呼吸都忘了。攥在手里的黄土松散,顺着指缝几乎漏光,她抿了抿嘴,不过两次眨眼就回过神,而后便朝对方扑了过去。

    周笙白动作奇快,丁清扑了个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她也不觉得疼,一抬头仍旧能看见周笙白就站在她的面前,被浓雾遮蔽了一半身躯,黑影高大,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望向她。

    “老大,我是特地来找你的!”丁清的声音清脆,她此时一丝也不担心出声会引来旁的鬼魂。

    周笙白轻扯嘴角,双眼似是打量,又像是在看一件无用的破布,他沉默许久后侧身从丁清身旁走过,也没去周椿那边。

    丁清连忙爬起身来跟着他,嘴里道:“周堂主在那边。”

    周笙白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显然知道。

    丁清笑问:“你不是来救周堂主的吗?”

    周笙白道:“那种小鬼都对付不了的话,那她死了也不可惜。”

    丁清收回魂魄碎片伸手揉了揉右眼,跟随周笙白嘿嘿一笑,不该说周笙白这话无情,只能说他太了解周椿了。

    果然没一会儿,丁清就听见身后他们方才过来的那片林子里传来一道破空之声,设阵长老苏威困住了那一百多个行尸走肉,有黎袁峰在旁助力,周椿几道凭空画出的符咒燃火,于林子上方下了一场符水雨。

    那雨落在普通人身上没什么,但若淋在已经死了的尸体或者是鬼魂身上,便有腐蚀性。

    原先黄泥敷脸是为了保全尸体好让其家人来认领,现下他们寡不敌众,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场雨不是仅落在周椿所处的那一片上空,就连丁清这儿也能淋到几丝。

    她身上的衣服早就破烂不堪,前些日子尽在窥天山下耗着,后来迫切地想要找到周笙白,便没时间也没机会给自己偷一两件完好的衣裳穿。

    丁清的手臂与小腿都露在外面,细小的伤口还未完全恢复,又被薄雾一般的雨淋上,刺啦啦灼烧的声音响起,她抬手看了一眼像是被滚油烫红的手臂。

    周笙白脚步不停,根本没打算等她,丁清跑快了点儿,就连脸上也红了几处,额角还有一小块破皮。

    “老大来这儿不是为了周堂主吗?”丁清怕自己跟丢了人,又不敢将魂魄埋在对方身体里免得惹他生气,干脆一路小跑着,只要能看见周笙白的黑影就行。

    “既然不是为了周堂主,难道老大是为了来吃黑罗刹?”丁清抿嘴:“黑罗刹是个不错的恶鬼,老大吃了他,至少能饱腹两个月。”

    周笙白的声音有些不耐:“你不是个普通的小鬼。”

    普通的小鬼,可不会即了解鸦魍,又知道黑罗刹。

    丁清全当自己是被夸了:“我当然不普通,我有许多优点,老大你用过就知道了,你就让我跟着你当手下使唤吧。”

    周笙白脚下一顿,等到丁清追上来,可她又似是懂规矩地停在他身后一步距离,他问:“你既这般有用,去任何地方都不愁没人要,为何偏偏要跟着我?”

    丁清的眼很圆,若只看她的一双眼,容易让人将她想象成一只无害的鹿。

    此时那双鹿眼明亮又执着,理所应当道:“因为你厉害。”

    丁清怕自己看上去不够真诚,又捂着心口位置附加一句:“你最厉害了!”

    周笙白看向她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傻子。

    他知道丁清说的不是真话,天地之大之辽阔,能人异士众多,他不可能是最厉害的那个,这无非是小疯子讨好他的谎言。

    丁清知道周笙白不信她的话,换位来想,如果有个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先是说要杀她,又说要臣服于她,丁清也不会相信。但她会用行动证明,她对周笙白绝对忠臣。

    周笙白对无量深林并不熟悉,丁清才说过他是最厉害的,这人便将弱点摆在了她的面前。

    他似乎不识方向。

    这一点丁清倒是比周笙白擅长,即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丁清也能靠周围气味判定自己是否来过此处,更别说眼下只有浓雾,入目仍能见到树林野草,他们已经在此地转了三圈了。

    左侧桐树未开花,树枝上也没有叶子,反倒是树下有一簇七叶草,草间露重,传来湿漉的气味。

    丁清路过这七叶草堆好几回,她看着周笙白双手背在身后,偶尔转头看向周围,再往上一个方向继续走。

    第四次路过七叶草堆后,丁清终于开口:“老大,你要去哪儿?”

    “你能指路?”周笙白没答反问。

    丁清嘿嘿一笑:“出林简单,我方才沿路都做了记号!”

    “是么。”周笙白居然就这么站在原地没动了,他双手环抱于胸,背靠着一棵不知多少年的巨大槐树面对丁清饶有兴趣道:“那你出去试试。”

    丁清心想,这也算是一次表现的机会,若她能带于林中迷路的周笙白出去,必能增加好感。

    周笙白只见衣着破烂的女子背对着自己顺手摸了一把不远处的七叶草,尖细碧绿的叶片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点红色,若是细闻,能闻见淡淡的血腥味儿。

    丁清顺着七叶草沿路往回走,边走边道:“老大,你跟上我。”

    周笙白原地不动,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似是答应了要跟上,却手指也没动一下。

    凡是危险容易迷失方向的地方,丁清都习惯沿途留下记号,以免自己被困其中。她经历过许多类似情况,曾也尝试过很多种办法,只有一种方式最为有效,便是留下自己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