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分量不多,用小巧精致的餐具盛了,刚刚掀开的第一层是一碗卖相很好的鸡蛋羹,还冒着热气,旁边是一碟凉拌的小菜,木耳、青菜,还有胡萝卜被细细切了丝,稍微淋了点辣油。

    显得翠绿好看。

    魏继不动声色,伸手又掀开下一层,下面是一盘素炒粉丝,旁边则是一碟烤羊肉,改刀成了片,还有各种蘸料。

    最下面一层,则是一盘荷叶饼,跟一盘青笋,荷叶饼旁边被人偷偷塞了两块桃花酥。

    一看就不是魏继往常的菜色。

    “这是夭夭姑娘的吧。”五郎小心翼翼地瞅了自家主公一眼,鬼使神差道,“要给她送回去么?”

    话刚出口,他就想打自己一巴掌了,心道自家主子分明是有那么一点想吃的兴趣的,直接顺水推舟留下这盒饭菜就得了,做什么多嘴一句。

    却见魏继沉吟半晌,道,“我也许久没去看她了。”

    事情一忙就忘了,也不知道她那伤好了没有。

    魏继闭了闭眼,想着顾夭夭现在应该是几岁了,想了半天没记起她年纪来,只记得她现在十几岁的模样,小得很。

    也不是非要嫁人的年纪,他想,再养养那姑娘,等着过几年,风头过去,给顾夭夭换个身份,送到富庶的扬州去,让她做一个富贵闲人

    再让她自己寻个如意郎君,也算对得起当初她对自己的恩情。

    *

    雾青从小厨房回去的时候就瞧着屋前多了点什么,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五郎。

    他一身黑衣,蹲在门前根本看不大出来,倒是把雾青吓了一跳。

    “大人在这里做什么?”她说着就要掀起帘子,看向屋里,被五郎一把拦住。

    “我家主子在里面呢。”

    雾青有些懵,“那、那我家姑娘呢?”

    五郎白她一眼,又揣着袖子蹲下,“自然也在里面啊。”

    “可这是我家姑娘闺房,怎么不把你家主子引到隔壁正堂去,那里才是正经待客的地方。”雾青着急,生怕顾夭夭在里面出什么事。

    五郎老神在在,站起身来,“谁叫你家姑娘在闺房里吃饭。”

    “还有,那是咱家主子,你注意些用词。”

    “那姑娘还是咱家姑娘呢。”

    “行行,都是咱家的,咱家的。”五郎好脾气道,“这不是食盒拿错了嘛,主子专程来给送回来的。”

    然后就顺道吃个饭了。

    “雾青姑娘你别着急,要是冷就去隔壁侧房待着,别在门口晃了,晃得我眼晕。”

    “我当然着急,合着不是你家姑娘在里边。”

    “都说了那是咱家主子,咱家姑娘,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雾青被他噎了一下,狠狠瞪了五郎一眼。

    五郎毫不在意,就只是冲着她笑。

    屋里,烛火摇曳。

    顾夭夭早就喝完了那碗汤,此时正瞧着自己面前空空的碗,跟对面魏继面前那几碟子满满的菜发呆。

    这拿错了怎么还带给送回来的呢?

    她拿什么还给人家?顾夭夭又瞥了一眼自己面前喝空的碗,碗底还剩着一层,她悄悄看了对面人的脸色,什么都没看出来。

    心底暗道一声抱歉。

    就又低着头,装鸵鸟,魏继不出声,她就当人家不存在。

    结果想什么来什么。

    只听魏继慢条斯理问她,“可还饿?”

    顾夭夭心都快被提起来,乍一被提问,猛地摇了摇头,随后犹豫了一会,觉得魏继不像是生气的模样,视线落到那碟子烤羊肉上,又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她还一口都没吃到呢。

    而后就听到对面的人轻笑了一声,极其温和道,“饿了就吃吧。”

    只是撑着头一动不动,大有看着她吃的架势。

    两人面对面坐着,顾夭夭琢磨了半天,自觉领悟到了魏继的意思,这才小心翼翼地动了筷子,用荷叶饼包了几片烤羊肉跟清爽的小菜,而后恭敬地放到了魏继面前的小碟里。

    “魏相先、先用?”

    她猜魏相肯定没吃晚饭,因为他晚饭要用的汤已经被自己喝没了,那这样,他又不走,难不成是想看着她吃吗?

    有谁闲成这样,看别人吃饭。

    顾夭夭觉得魏继的意思应该是要跟她一起吃晚饭。

    她瞥了一眼鸡蛋羹,忍痛推了过去,“一起吃,不干。”

    顾夭夭自己的口味就是小孩子口味,每晚都必定要个汤汤水水或者羹跟粥的,这次鸡蛋羹是她特意点的,就一碗,称得上一句割爱了。

    魏继垂下眼睫,看了那鸡蛋羹半晌,到底是动了勺子。

    味道软嫩,一点都没有鸡蛋的腥味,香油滴了几滴,尝着却不腻。

    他又尝了一口荷叶饼,觉得也不错,小菜爽口又好吃,羊肉烤得恰到好处,一点都不柴。

    这一顿饭下来,魏继用了大半。

    最后就剩了一点素炒粉丝,被顾夭夭清了盘。

    也不知道她屋里焚得是什么香,让人心情放松,昏昏欲睡。

    魏继先放下了筷子。

    他慢慢嚼着从窗边那盆翠绿的薄荷里揪下来的薄荷叶,随后咽下去,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难得有些许睡意。

    魏继已经连着几晚都没怎么合眼了,倒不是因为公务繁忙,就是单纯睡不着而已。

    用多少药都没用。

    顾夭夭坐在魏继对面,跟他吃完一顿饭,胆子也大了些,至少敢正眼看他了——虽然是在魏继闭着眼的情况下。

    她两只手托着腮,认认真真地看着魏继。

    他仍旧怕冷,在屋里也裹得严严实实的,大氅都没脱,毛绒绒的领儿围着他,衬得他皮肤都更白了。

    闭着眼,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魏继不动,顾夭夭也不敢动,就坐在他对面,偶尔偷看他一眼。

    他的唇形极其好看,曲线优美,薄薄的,只是略微有些苍白,顾夭夭盯着看了好一会才移开视线。

    她觉得魏继一点不像旁人口中凶神恶煞的佞臣,更像是世家出身的贵公子。

    也不似爹爹跟兄长口中那般坏,或者换个说法,至少魏继对她是好的。不仅应下了她的请求,也说到做到,把她从宁伯候府领了出来。

    是她的恩人。

    顾夭夭想,她这算是嫁给魏继了吗?

    算是魏继的妻,还是他的妾呢?亦或者算是他养的宠?毕竟当初她就什么名份也没求,只一心让那位魏相拉自己一把。

    顾夭夭好歹也是宁伯候府的嫡女,沦落到以色侍人的地步,是要被人所不齿的,往后被人提起,也要骂她一声不知羞耻。

    原本是做好了准备,要伺候这位魏相的,也想过往后的日子,可她没后悔过。

    只是到了魏府,顾夭夭还是没搞清自己的定位,说是妾也不是,说是养着的宠儿,也不算,府上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而且魏府里的人仍旧喊她一声姑娘,仿佛她未出阁一样。

    这让顾夭夭没什么落实的感觉,因为魏继自从那晚把她抱出来之后,就只第二天给她喂了碗粥,而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然后就是今晚了。

    顾夭夭背上的伤已经好了,只是结的痂还没掉,雾青对她身上留了疤这件事很伤心,每每想起都要落一回泪。

    所以她在雾青面前从来没有表现出在意来,甚至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只是她心里到底还是爱美,自己偷偷用镜子看过,背上的疤痕像是蜈蚣一样,丑得很,交错着,有好几道,结痂未落,就更丑了。

    她自己胡思乱想着,思考着魏继是不是看她伤好了,所以要自己履行应下的事儿了。

    当初顾夭夭满心绝望,伤心到觉得天都快塌了,自己的身子算什么,在魏继面前自荐枕席也不觉得丢人,一心只想不让自己的父亲跟兄长如愿。

    在魏继府上好吃好喝这些天,她胆子又小了回去,后知后觉地开始感觉羞愧,可这已经应下的事情,怕是不能推脱了。

    何况魏继生得好看,顾夭夭觉得自己也不吃亏,就是怕他嫌弃自己背上的伤。

    她抬眼,见魏继半天不动,犹豫半晌,决定还是自己主动一些的好,不然这得僵持到何年何月去。

    她还想早点完事早点睡觉呢。

    “魏大人。”

    魏继感觉自己的手碰到了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他睁开眼,只见顾夭夭跪在自己脚边,侧脸贴着他的手背。

    温柔和婉,低着头,一截白皙如玉的脖颈就露了出来。

    顾夭夭蹭了蹭魏继的手背,语气柔到滴水,只是仔细看才能看出来,她撑在地上的手颤抖着,显然还是怕的。

    魏继盯着她半晌,忽地笑了一声,手背在她侧脸摩挲了一会儿,而后顺着抬起她的下巴。

    两人对视。

    顾夭夭努力让自己正视魏继,只觉得面前这人忽然就冷了下来,虽然是笑着的,眼底却含冰,她想不通魏继为什么会生气,勉强对他露出一个笑来。

    “你倒是有心,知道来讨好人。”他不冷不热道,指尖更进一步,在她脖颈处摩挲。

    魏继整个人都冷得很,指尖更是冷得像冰坨子,分明一副病秧子的模样,却有力地钳制住了她,让顾夭夭一动都不能动,只能感觉到他居高临下地在她脖颈处掠夺暖意。

    冻得她一哆嗦。

    而后下巴又被抬高了些,魏继也凑近她,两人挨得极近,鼻尖对着鼻尖。

    顾夭夭屏气凝神,她没敢承认,自己被魏继的美色晃了心神,竟然有那么几秒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来,魏继的指尖已经伸进了她口中,摁住了她的舌。

    他在其中搅了搅,不知给她塞了什么东西,把手指抽出来,懒洋洋地命令道,“嚼。”

    顾夭夭按着他的命令嚼了嚼,只觉得一股子清凉味道——是薄荷。

    而后见他嫌弃似地凑近闻了闻顾夭夭,“羊肉味的。”

    顾夭夭浑身一僵,脑子一片空白。

    魏继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也没出声。

    这么笨就别学人家自荐枕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