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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殿下足寒?

    蓝衣侍者也就是荆四,很快去而复返,换了一身衣物,是金陵随处可见的寻常男子装扮。

    他脸上的那半张可怖的鬼脸面具也摘下了,但没露出真容,而是戴了张人皮面具。

    那是一张普通至极的脸,二十上下,除去眼睛依然是熟悉的见过血的冷漠刺骨,其余地方再也看不出丝毫暗卫的身份。

    绾衣瞧着不见破绽,淡然收起棋盘进了隔间,接着与自己对弈。

    这次谈话他不参与,该怎么说都交代好了,他听着便是。

    时辰还早,他派出去跟着的荆卫来报,凤还朝还在周府未出,未免那个银面暗卫察觉,荆卫并未跟太近,只明了行踪而已。

    想起晨起时,凤还朝穿着寝袜就闯进了他屋子,还爬上了自己床榻,拿脚尖踢了踢他,一脸凶相的道,“昨夜是你抱孤回来的?没孤命令,你敢抱孤?!”

    奶凶奶凶,匪气外露。

    对凤还朝这种时不时的偷袭行为,绾衣已经很习惯了,不紧不慢的让开了大半张床榻,再细细把被褥给凤还朝裹上,免得她着凉。

    这段日子贴身服侍以来,他算是明白了,凤还朝性子大,属于吃软不吃硬的主,什么都得哄着来顺着来。

    拾掇好了凤还朝,他再看看自己虽是着一身寝衣,但好在衣带未乱,不雅便不雅了些,抬起脸来微笑道,“小人只抱了殿下至桃夭苑门口,剩下的路程是青桐姐姐一路照料殿下回来的。”

    “真的?”

    凤还朝打着哈欠狐疑看他,才睡醒的眼眸里有不甚清晰的水雾,眼尾处微微簇着一抹艳色,头发也微微凌乱的垂落脸颊两边,整个人显得软乎乎娇嫩嫩的,可爱极了。

    “是,殿下。”

    绾衣点头,极自然的把其中一簇挠的凤还朝鼻尖发痒的短发拨弄到了耳后,任由其身上香甜的奶香气将自己包裹,问道,“还早,殿下或再睡些时候?”

    凤还朝摇头,霸着床榻裹着被子眯着眼,心安理得享受着他的服侍。

    青桐就等在被凤还朝方才闯进来时推得半开的门外,手里抱着一件小貂绒春衫外裳,还提了一双青珠小绣鞋,不时向里头张望着。

    穿衣裳穿到一半人跑了,试问还有哪家的主子有她家的这个不省心。

    “殿下总不爱穿鞋,偏偏又喜欢四处走动,要是哪天着凉了,凤后下旨,殿下就不得不安分待在寝殿里,不得走动,也要日日喝苦药了,殿下回头看看。”

    与青桐关心的唠叨碎碎念不同,绾衣声音温和,把利弊讲的清楚,凤还朝虽然脸色不愉,但扭头撇了眼门外的青桐,还是扬手让她进来了。

    青桐一进来感激地望了眼绾衣,正准备上前服侍,凤还朝却懒懒道,“让绾衣来。”

    他便伸手道,“让小人来罢,青桐姐姐应该还要照看殿下的药膳,小人会照顾好殿下的。”

    这话在理,青桐没多想,叮嘱了他几句注意事项就带上门出去了,其余宫婢内侍更是一早的被青桐安排走了。

    整个屋子安静下来,门外春风拂过花木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只余下殿宇屋檐下八角铜铃的清脆声响不时萦绕于耳。

    一时之间,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他与她。

    差些忘了还有那个鬼魂一般寸步不离跟着凤还朝的银面影卫。

    绾衣眸色一刹深了深。

    没了外人,绾衣言行举止就随意了些,又哄着满脸不情愿的凤还朝穿衣穿鞋。

    尤其穿鞋这里,几回了也没穿好,往往穿好这只凤还朝就挣开另一只,他一袭雪白寝衣半跪在地,握着一只小绣鞋抬眸望,她就凶凶的瞪过来,也不说话,就盯着他像是随时会一脚丫子踹过来似的。

    “殿下?”

    绾衣唤了一句,有些无奈。

    可没想到他这里才无奈上,凤还朝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眼眶红红,把他费尽心思才穿好的一只鞋又给挣掉了。

    他捡起鞋拖在掌心,小小两只并排,如同两捧青色的雪团。

    以为凤还朝是在闹小性子,他正要再劝,冷不防凤还朝蹭蹭蹭几下把脚缩进了被子里然后一滚滚到了床榻最里面,只拿半个后脑勺背对着他。

    他嘴角不自觉便扬了扬,耐心至极的又轻唤了句,“殿下?”

    凤还朝没音了。

    他便接着道,“殿下不是要去周府么,仪仗已经在等了,安总管方才还来问是否要一同出行,那时殿下还睡着,青桐姐姐便没唤殿下起来,殿下今日总念着要去看周家小姐,也不去了?”

    自从知道步宴林的王妃就是那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善心女子,他就觉得这事总有哪里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只是隐隐有种过于巧合的预感。

    但这是南齐与凤朝之间的明枪暗箭,与他的谋划无关,故而也并不大上心,只旁壁上观,作看客。

    被子里动了动,慢慢探出一个小脑袋来,还有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靠得近了能发现那眼瞳极其漆黑,比之从南海海底打捞的千年不见阳光的海玉墨还要黑的纯粹,里头漾着点点星光,更是像极了他曾随船海上见过的那一轮浩瀚星空。

    无尽璀璨也无尽美好,令他一瞬间有些难以言喻的恍惚,以及思念。

    随即他听到了一声梦呓。

    却是凤还朝裹着被子坐起身,自被褥里伸出两只脚来,委委屈屈发出一道闷音,“冷。”

    他回神过来,很快明白她的意思,“殿下足寒?”

    方才穿鞋隔着层厚寝袜,他并未感觉到,但凤还朝身体不好是真的,畏寒也是真的。

    凤还朝又没了声,只拿眼瞅着他,眼巴巴的,难得有些撒娇的意味。

    他想了想,微笑着道,“殿下莫怪,小人僭越了。”

    在凤还朝不解的眼神下,他放下了鞋,小心翼翼的轻托起她的脚掌,褪了寝袜,露出一截雪藕般的小脚丫,足踝小巧,指甲修剪齐整,粉生生的,圆润脚趾也不安分的动了动,触碰到他的手心,微痒。

    但冷得冻人。

    他垂眸解开了寝衣,两手交握,呵护备至的把这一双好似艺术品的小脚贴放在了自己胸口,以他滚烫的体温熨暖,一跪一坐,一冷一热,缓缓交融。

    而就这一瞬,他心脏一颤间,却好似海底山石相互依偎了亘古的契合,令他忘了自己的来处,忘了一切的目的打算,心中再无杂念,再无他想。

    凤还朝猝不及防他这一招,愣住了。

    ……

    文砚斋。

    从思绪中抽身的绾衣面色清浅的以手作掌,贴上了胸口,摸上了一处硬物,是凤还朝醒过神来气急败坏斥了句“放肆”,匆匆从他怀里抽回脚踹开他后,走之前仍脸红着扔给他的出宫黑铜令牌。

    她依然不问他的去处,虽然羞恼,却也只嘱咐着让他早日回宫,仅此而已。

    绾衣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极淡却不容忽视的笑。

    隔间外,等的人很快便到了。

    韩非一袭凤鸣学府的学子衣衫,拢袖执扇自轿中出来,悠然上了文砚斋二楼雅间。

    时间才是巳时,里面的人并不多,是以虽然韩非身份贵重,在凤陵也是个知名人物,但看到他的人并没几个。

    也是,他韩非什么时候会来这种除了文房四宝再无他物的附庸风雅之地,上回若不是凤延宁生辰将近,就在中秋节后一日,他也不会纡尊降贵与穆禹几个抢什么破砚台了。

    何况最后还没抢到,被凤还朝搅局了。

    想到自己那个小小年纪就自成气势的公主表妹,他脸色复杂了些,难看了些,但也未当场发作,他来这里是有事情要了解,不是来发脾气的。

    一进屋,韩非就看见桌上的茶水撤了,换的是自己常喝的新茶,正腾腾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