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挤进人群的时候，杨季昌正因为拦不住赵姨娘，一把将她箍在了怀里。赵姨娘却不肯见好就收，左右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以杨季昌的力气，想要箍住她肯定是轻而易举的，但是赵姨娘的肚子已经有些大了，他怕伤到了她的肚子，不敢用力，是以赵姨娘不住地挣脱他的怀抱，而又不断地被他拽回去，让围观的丫鬟婆子看得惊呼连连。

    瞧赵姨娘这样儿，还真想回乡下去？杨季昌本来不理解，但稍微想了一想，又觉得很正常。人的幸福，其实是个相对值，往往是建立在跟别人的比较上的。比如在乡下的时候，家家户户吃菜咽糠，只有杨家顿顿有白面白饭，赵姨娘就觉得高人一等，快活得很。

    但等到了杨家，赵姨娘虽然吃得住的上了一个档次，但跟周围的大房、二房和邹氏一比，她的吃穿用度还不如个丫鬟，这哪让人受得了？更别提还有人存心奚落了。

    这种巨大的落差，让她真心地觉得，还不如到乡下去过生活，享受村里人艳羡的目光呢。

    杨季昌一个大老爷们，哪知道赵姨娘的这些心思，只晓得一定要留住她，急得是脑门冒汗。

    他正着急间，忽然一抬头看见了杨柳，连忙喊她道：“柳儿，你来了还不赶紧搭把手，快帮爹拦住赵姨娘！”

    “我细胳膊细腿的，哪里拦得住她？”杨柳道，“不过赵姨娘如果在外头生下孩子，这名分可就有些不清不楚了。”

    为什么在外头生下孩子，名分就不清不楚了？赵姨娘以为这又是杨家的什么规矩，虽然想不明白，但还是渐渐地消停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后半生的依靠，可不能让他的名分不清不楚。

    杨季昌见杨柳的话如此管用，大松了一口气。

    但赵姨娘觉得就这样偃旗息鼓，先前就白闹了，于是坐下没多大会儿，就掏出一块帕子，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我真是命苦，虽然前头死了男人，但已经有两个成年的儿女，本来可以娶个儿媳，再把女儿一嫁，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的。都怪老爷诱得人家破了节，明明先前是正妻，现在只能做个妾。我本想着，只要老爷待我好，也就罢了，可如今我却过得连个丫鬟都不如，不如放我回乡下去，刚才我女儿就说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孝敬我，以后也给我养老送终……”

    杨柳望着杨季昌瞪大了眼：“爹，当初是您勾搭赵姨娘的啊？”

    “胡说！”杨季昌涨红了脸。他勾引寡妇，他要不要脸的？再说这事儿到底不好听，被人告到官府，是会挨板子的！

    杨柳很无辜地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赵姨娘一指：“这是赵姨娘说的，大家都听见了。”

    那群看热闹的丫鬟婆子居然很配合，纷纷点头。

    杨季昌气坏了，当即又给了赵姨娘一个嘴巴子：“你给我闭嘴！再胡言乱语，我把你关到祠堂去！”

    杨柳又把眼睛给瞪大了：“爹，她只是个妾室，进不得祠堂的。”

    也对，杨季昌想了想：“那就禁足。”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了蓉嬷嬷的赞扬声：“老爷英明。”

    其实蓉嬷嬷一直在教赵姨娘和田芝芝学规矩，她就去了趟茅房的功夫，回来就见赵姨娘和杨季昌闹起来了。不过她没有急着进来劝架，一直等到杨季昌作出了决断，方才迈进门槛。

    杨季昌认得这是宫里出来的蓉嬷嬷，平素最刻板的一个人，今儿他竟能得了蓉嬷嬷的赞扬，倒是很有几分得意，脸上就带了笑。

    蓉嬷嬷又道：“赵姨娘而今是杨家的妾室，规矩不学好，会惹人笑话。但她现在怀着身孕，磕着碰着累着了都不好，唯有禁足，既能把规矩学好，又能安静养胎，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