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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七章 废土

    丁牛睁开眼,是一日清晨。

    目光所及,玉峰耸峙,偏斜的晨光有七彩,令他看得朦胧。

    他的神思亦有些恍惚。

    见他醒来,似有一块玉壁贴上小腹,有温润之感。

    来了!

    有道是: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金,其金甚真,其中有信。

    恍惚者,混沌初辟,静极而动,重阴之下,一阳来复,金光闪烁,劈破鸿蒙,月出庚方。

    此时正是雷轰巽户,电发坤门。

    而杳冥者,身心打成一片,神气融为一团,曰月同宫,此时犹如神风静默,山岳藏烟。

    “……三洞真法。”

    丁牛一眼便已认出,这三洞真法,是“恍惚之中寻有象,杳冥之内觅真金。”

    此情此景,是箭已上弦,骑虎难下,丁牛随法而动,不得不动。

    手拨藏烟,寻攀白象,一握之下,正与上方起伏之人四目相对。

    伊人如故!

    一些记忆涌上心头。

    这一日,他本该接到女友的电话,听她诉说几日未见之相思,使她天不亮便起床赶至车站,再坐了两个小时的大巴来到他家这个小县城。

    丁牛想起来,他们俩在省城读书,她是省城人。

    丁父本来要与朋友出去吃午饭,一听说就接上他俩,跟他朋友一起改吃火锅,说年轻人肯定爱吃。

    吃饭的时候,丁父跟朋友谋划,媳妇都有了,要尽快在省城买房,问丁牛女友喜欢省城哪里,女友一时害羞没好意思答话,大家聊得哈哈大笑。

    吃完他俩坐公交回家,下到家门口。

    丁牛女友是个路痴从来不记得方位,丁牛便想逗她,问她你还记得我家怎么走么?

    她摇了摇头,丁牛立刻作出狂奔甩掉她的样子,她吓得马上死死抱住丁牛的手臂,被丁牛拖着跑。

    这一刻丁牛笑的得意极了。

    三年后,丁牛失去了这个女友,分手。

    再后来过了几年,他又漂泊在另外一个世界,一直到现在,一切像是回到原点。

    丁牛经常睡觉的时候,还能梦见那日出现过的场景,回想当日之美好。

    丁牛想如果有一天睡醒睁开眼的时候,又是那天的早晨,他准备去车站接她……

    但从未想过,是接她到床上。

    丁牛目光如电,遍览山河起伏之秀丽,心潮亦是涌动。

    人面如旧,却已非伊人。

    “……洞天少君,以真面目示我。”

    “呵,岂能如你愿?”

    “……”

    丁牛不怪她欲夺真金,只因当日他也曾夺去她元、阴二字。

    只怪她篡改心中美好之回忆:

    “安敢坏我道心?”

    此言一出,遭来的却只是冷哼。

    “丁牛,几次三番,你欺人太甚!”

    瞧瞧这话!

    丁牛大笑:“你欺年少之我单纯,用以虎狼,坏我根基……是两军交战,我不怪你。”

    “不过你也得想想,与我亲厚之女子,唯你与我为敌,其心如铁……你若不逆转三洞真源法,欲要害我,如何会落到此处?”

    上方之人,闻言神色便愈发清冷了。

    “昔日你曾以三洞之法取我元、阴二字,后又以三洞真法取道于我而遁离上界,使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你留下破绽,早便算准我能逆推此法来探你根脚,只为引我再次上你恶当……”

    她只是冷笑:“今日你再次利用于我,以此法遁出危难,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却问我,如何会落在此处?”

    当日西北魔国金丹蜕变,上界灵海在编制之峰突然分道大量灌注西北魔国,引发神战,是因她落在此处,被困至今!

    丁牛借她施计,几次三番,无休无止。

    如今轻描淡写?

    洞天少君冷道:“丁牛,我无性么?”

    “……”

    “你留三洞真法印记于我身,的确是道行高深,却也是小瞧于我,如此托大!而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可曾想到会有今日?你如何脱去?”

    “往日种种,令你作茧自缚!”

    两人四目相对,掂量片刻,愈发合于一处。

    洞天少君逆运三洞真法,使丁牛去不得。

    不过这次是与降临之本尊交手,凶险无比,片刻已令她大汗淋漓。

    有道是:

    有无从此交相入,未见如何想得成。

    有无二字,其言道:“常有欲以观其窍,常无欲以观其妙”。

    神入杳冥之际,如万物蛰藏,渺无人烟,故谓之无;然而阴阳交感,氤氤氲氲,乃人身美妙之境。

    等神入恍惚之时,则如春临大地,百物生焉,故谓之有;然则天人合发,融融泄泄,乃玄关窍开之谓。

    无为、有为,天壤之别。

    洞天少君逆转三洞真法,使原本和谐修炼之法变的犹如两军交战,杀气腾腾。

    两军交战,先泄气者一败涂地。

    丁牛大叹,仍好言相劝:

    “你我何不一别两宽,我去后互不相欠。”

    “呵,岂能如你之愿?”洞天少君大感畅快:“丁牛,昔日你于我身上施展三洞之法,使我倍受羞辱,可曾想过今日之厄!”

    “我从未看轻于你,以你之修为,终能悟出其中奥秘,若用之正,必有一番新天地。但你反其道而行之,欲使我腹背受敌……这些事,我岂无预料?”丁牛叹道:“少君,你屡次在我处上当,还不知我?纠缠下去,恐你吃亏。”

    洞天少君闻言,愈发痴缠:

    “我固知不是你对手,岂不知此路是你故意留出的破绽,引我上当?当日我以反溯真法查你,忽然落在此处,早知上当。却亦心甘情愿,于此处等你。”

    洞天少君道:“我非你对手,却深信这世上并非无人能制你。”

    “……”

    “此事我固然上当,但亦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留此后路,显是知道会有今日之难。而能逼你如此狼狈之人,岂能轻易让你走脱?我只需要阻你一阻,便能破你计划。”

    “……”

    丁牛倒不否认:

    “今日我几被圣人封印,正是借此羁绊将我拉到此处,一时脱离圣人封印重获逍遥,使你再上一当。”

    “……”洞天少君闻言反不气恼,反而轻笑了一声:

    “手握胜券之人,何须阴阳怪气,在我处找输赢?可见你在那界之争已是大败亏输,故此心气难平。”

    “你以为能随意将我玩弄,却终是小瞧于我了。”

    洞天少君扬眉吐气,愈发将他紧锁,反运三洞真法阻他遁走。

    丁牛见不能劝,便任她施为:“你却打错如意算盘,圣人窥不到此处。”

    “哦?”

    丁牛道:“你我如此这般,于道中是阴阳和合,天经地义之事,但在礼教之中,却是天地间最隐私之勾当,岂不知,非礼勿视?圣人,他看不得,他若看,岂还有圣字?”

    “看不得,便寻不到我,使我有反转之机。”

    “……”

    丁牛猛动然用力,使两人转动,旋转渐化出阴阳二气,是为太极之像。

    “……”

    洞天少君看他生出变化,想要脱离却是晚了,本来她反运三洞之法越缠愈紧,是制衡丁牛,然而也正是与丁牛正运三洞之法形成互补。

    如此一来,便似她心甘情愿配合一般。

    太极之象,渐生两仪……

    而洞天少君已是难以抉择,究竟让他遁走,还是锁他不去?

    真不知阻他是上当,还是不阻他为上当?

    而到了此时,无论她如何抉择,后续变化已非她所能掌控。

    心思一乱,丁牛动之越快,洞天少君一下魂飞九霄、魄落云端,难以自矜下发出一声长吟!

    这一下便主动全失,更是火上浇油,主动权全落在对方手中。

    动愈快,变化愈快,太极生万物,万物化万劫,万劫生亿,虚空亦破。

    洞天少君,迷乱之中已是目不暇接,她见识非凡,但亦未曾见过如此场景。

    丁牛此景,是为打破虚空消亿劫?

    而虚空本空,无边无际,如何打破乎?

    虚空之外,为彼岸么?

    消亿万劫,乃是消除亿万劫难,世间修炼法,都道“厄以铸圣贤,劫以炼仙佛”,无穷劫数之消除,又能铸造什么样的圣神?

    需打破虚空,粉碎虚空?

    这些场景及神思,在她眼前展现只是一瞬,却已铭刻一世。

    这些气息动荡,往外泄漏,洞天少君深恐这又是丁牛在布置陷阱,她欲要提醒,却既有气无力,更是犹豫不决。

    提醒是上当,亦或不提醒才是上当?

    她方又吃大亏,已无从分辨。

    只是片刻犹豫,便听一声恢弘之声似远非远,似近非近:

    “寻到你了。”

    “……”

    洞天少君心中一宽,强援已至!

    一股力量注入,而打破虚空之景,变得愈发剧烈。

    圣王威能,已是追踪而至,沛莫能御!

    只因一统世界,是举世之力!

    丁牛不能挡,亦不曾挡。

    这股力量,虽还未锁定他,但不曾有片刻犹豫,横扫一切!

    灭此世界万物,亦是灭此界亿万劫,且寻根溯源,要灭来处。

    王威不可冒犯,要诛连九族!

    灭此处还不够,还要寻根追究!

    如临门一脚,使始终差一些的虚空生出破裂,露出一道似彼岸之光。

    丁牛不惊反笑,立拔而走:“圣王助我,寻到我之来处!”

    洞天少君一下怅然若失,见丁牛走得无情飞快,暗道糟糕!

    她所落之处并非真世,乃是丁牛记忆之中场景,是心之所念,虽无比真实,但她落在此处已有一段时光,便已察觉,知道上当。

    虽在此处已窥到丁牛根脚,知道他来自一个名为地球之处,见识了地球与她处世界的许多不同,知道丁牛奇特之处的来源——但其实仍无法对付他,只因此处不真。

    洞天少君到这时才明白,丁牛以她为饵,以自身为饵,布局之下,欲借圣人力量。

    地球之处的丁牛已是无了,他想返回,仅靠自身记忆还不能够,但有圣人成就圣王的最初伟力相助便大有不同。

    丁牛欲返回地球,是思家回归,还是被逼无奈的选择,亦或是别有目的?

    洞天少君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丁牛的目的在此刻仍是达成。

    丁牛反乘圣王诛连之力,已是进入破碎光处。

    她失算了,圣人失算了么?

    而圣王伟力察觉异样,却毫不停顿,似推波助澜。

    对圣王而言,助他走,追他走,或着本便是目的?

    洞天少君完全无法揣测。

    两股力量一下消失,虚空破碎,露出的却又是什么彼岸?

    不过一片狼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