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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上朱砂(70)

    “蓝儿。”

    “咳咳……”

    步蓝模模糊糊地听到一道温柔的声音,撑着沉重的眼皮睁开眼。

    入眼就是那张自己魂牵梦绕的脸,步蓝不觉露出一点笑容,苍白柔弱至极。

    她想叫他,喉咙却干得发痒,反让自己咳嗽个不停。

    “蓝儿!”

    霍丞慌忙抱住她,握着她的手腕,不断给她输入真气。

    “蓝儿,呼吸,别着急。”

    “噗!”

    步蓝咳出一口血,吐出了压在胸口多时的淤血,但也让她不堪重负,再次晕了过去。

    “蓝儿!”

    霍丞焦急地唤着她,“太医!”

    御医们进来几乎都是守在华清宫的,霍丞一喊,他们就快速地上前给步蓝诊脉施针。

    “禀九千岁,殿下身上的毒素已经大部分排除了,只有少许残留体内,慢慢调养即可。”

    霍丞皱眉,“那她怎么还会昏过去?”

    “乌头剧毒,殿下能保住性命,已是不易,终究是伤了根本,往后……”

    “往后如何?说啊!”

    “是,殿下往后恐怕会体弱多病,而且、而且……恐难以再孕育子嗣了。”

    “什么?”

    霍丞瞳孔紧缩,随即大怒,“你们这些太医到底怎么回事?殿下的凤体你们竟敢如此不尽心医治?”

    御医们冤枉啊,纷纷跪在地上,“回禀大人,微臣如何敢慢待殿下的凤体,只是保护殿下性命,已是穷尽毕生所学了。”

    “庸医!”

    “微臣该死。”

    “九千岁何必为难太医们,乌头之毒,本来就是要人命的。”

    万公公端着药走进来,再无对霍丞的尊敬,语气平淡地说道。

    霍丞闻言,怒气倒是隐忍下来,坐在床边,痛苦地垂下眼帘,许久没有言语。

    万公公小心翼翼地帮步蓝擦拭嘴边的鲜血,“殿下无法孕育子嗣了,莫不是九千岁就敢嫌弃了?”

    霍丞呵斥,“胡说八道。”

    “是吗?”

    万公公不可置否,难得跟霍丞吵。

    殿下喜静,他可不会跟这位九千岁一样在她的寝殿就大呼小叫要打要杀的。

    太医们确实是尽力了,一辈子在宫廷,他也比谁都清楚乌头有多可怕。

    万公公给太医们台阶下,也是希望他们更能尽心尽力地为殿下医治。

    呵,这位九千岁真是做了几年的主子,就忘了当奴才时在宫里底层的看到手段和阴暗了。

    也不知道殿下以后会不会受委屈。

    不管如何,如今殿下不能再有自己的子嗣,那他就要殿下成为霍丞心中最不可磨灭,最无可替代的人。

    谁都动摇不了殿下的地位。

    霍丞从万公公那儿接过药,“我来吧。”

    万公公也顺着把药给他,垂下眼帘退了出去。

    霍丞小心地抱着她,一勺一勺地喂着,就算步蓝喝不下去,药汤撒到他的衣服上,洁癖严重的霍丞也恍若不觉,只满心忧心。

    怕她喝不了药,耽误了病情可如何是好?

    霍丞眼底的愧疚和痛苦越来越浓。

    她会中毒,会再无做母亲的机会,都是因为他。

    如果他小心点,早些发现宫里的奸细的话,或是他不再路上还带着莫晚到处游玩,早些回来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霍丞痛苦地垂眸,沙哑地说着一边又一边“对不起”。

    ……

    步蓝很快醒来,只是霍丞、万公公,谁都不敢告诉她关于霍丞和莫晚,也不敢告诉她失去生育能力的事情。

    她依旧“沉浸”在霍丞的温柔中,想象着他们很快成亲的幸福。

    霍丞很快再次亲政,而莫晚也向万公公发难。

    因为之前万公公几次暗杀莫晚,更借着在莫晚身边安插的棋子差点弄死莫晚,也杀了她所有的心腹,莫晚自然不会放过万公公。

    万公公自然也知道这次在劫难逃,他想把步蓝完全摘出去。

    便以言语刺激霍丞,以过去的种种让霍丞对步蓝愧疚,把一切事情起因归咎在霍丞背叛步蓝的身上。

    只是没人知道,在他们对峙的时候,步蓝就站在外面听着。

    因为她也知晓了霍丞的背叛,她自己的身体状况。

    在万公公准备用命抵给莫晚,在霍丞心里留下更深的阴影,也让他和莫晚有了嫌隙,更让这个事情就此作罢时。

    步蓝出现了,她用簪子刺进心脏,她说她用命来给万公公赔罪,仆之错主之过,她把命赔上,只希望霍丞和莫晚能留万公公一命。

    在步蓝出现后,霍丞本就慌了,现在看她寻死,霍丞更是顾不上莫晚,他甚至背弃对莫晚的承诺,对步蓝保证,一切都不再追究,只要她没事就行。

    但步蓝已经对霍丞失望到绝望,情殇、身体的打击让她一时失去活下去的念头,簪子还是刺入的心脏。

    好在她的心脏本就长得偏一些,侥幸还是保下了性命。

    只是万公公还是没能救下,他早就服了毒,只是看到步蓝在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他就后悔了。

    他最后放下所有骄傲地求霍丞,这一切全是他的错,跟步蓝没有任何关系,别让她为此受到伤害。

    万公公曾在霍丞年幼时也帮他不少,教他良多,对他的死,霍丞不可能没有感触,再加上步蓝伤重几近没命。

    霍丞直接质问莫晚,他甚至觉得莫晚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害死步蓝。

    两人算是暂时决裂,霍丞更是告诉莫晚,为了步蓝,他没什么不可以做的,没什么不可以牺牲的,而他的妻子也永远只会是步蓝。

    莫晚心碎离开燕都。

    步蓝醒来后,知道万公公已经去了,亲自为他操办了后事,就如往常一般,她也没再涉足朝政,安心待在后宫。

    霍丞对她极为愧疚,一直哄着她,也叫人准备了两人的婚礼。

    步蓝看似顺从,也似放下从前的一切。

    只是在婚礼前夕,燕文帝和荣贵妃突然中毒身亡,荣贵妃在弥留之际指认霍丞是他毒害陛下的。

    而这时,霍丞又再次失踪了。

    步蓝重新摄政,她立荣贵妃的儿子为皇帝,自己辅佐幼帝,垂帘听政。

    这一次,步蓝再没有为霍丞保下他的势力,她命三司审理

    燕文帝被毒害的事情,彻底坐实霍丞的罪名,并着手清理他的所有势力。

    谢然进宫试探这一切是否是步蓝一手安排设计的。

    但步蓝什么都没说,只喝酒,最后垂泪问他: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世上男儿皆薄幸,哪有什么真心可言?

    是她太傻了!

    也许是眼前流泪的女子太柔弱无助,太叫人揪心,谢然收起所有试探之心,只叹息地陪她喝酒。

    只是这一喝,就有些不得了了,酒香醉人醉心,借着大脑短暂的麻痹,最是容易抛开所有理智,放出从前被礼教被种种原因限制的欲望。

    两人酒后发生了关系。

    谢然因此对步蓝感情越发复杂难言,但他还是尽心地在朝堂为她处理所有事情。

    或许是步蓝想让他彻底跟霍丞划清界限,为她所用,她让谢然亲手去清理霍丞遗留的势力。

    谢然没有拒绝!

    往后多年,两人在朝堂上相互扶持,私下却若即若离,只是一旦有了那样的关系,有些事情就不再有顾忌。

    他们成了最亲密的枕边人,成了惺惺相惜的同伴,也一直在彼此试探,两人做不到完全地信任对方。

    只是,步蓝是个合格的统治者,但她显然命不好,在她上位期间,北燕天灾不断,底下百姓活得水深火热,纵然她再有济世之才,又哪里斗得过老天。

    这些年,百姓一直在骂她祸国殃民,百官也对她颇有意见,只是她手腕过于血腥残忍,没人敢随意跟她作对罢了。

    但很快,北燕爆发了起义,霍丞再次卷土重来,以清君侧的名义打到了燕都。

    步蓝节节败退,大势已失。

    在霍丞兵临城下的时候,步蓝原是想要血洗整座城池。

    她就算死,也要让所有人陪葬,留给霍丞的是一座死城鬼城。

    只是谢然最后阻止了,并放了霍丞的军队进来。

    于谢然最后的背叛,步蓝什么都没说。

    霍丞攻入皇宫后,去见了步蓝。

    他有失望,有痛苦,也想要一个答案。

    步蓝再无半丝温柔,只冷漠地说出一句话:是你先背叛我的!

    霍丞最后还是没杀步蓝,只让人把她送回南鸿,因她原本就是南鸿的前太子妃。

    莫晚也见了步蓝最后一面,质问她许多。

    步蓝只问她:抢别人的男人是不是很得意?在她明知道自己和霍丞的关系时,还与霍丞纠缠不清,是不是很爽?

    莫晚反驳:感情的事情谁能说清楚?人人都有争取自己幸福的权力不是吗?霍丞爱上她,难道她就错了?

    步蓝笑了,告诉她,抢别人的男人,终究也会被人抢,她很期待莫晚的未来。

    可惜莫晚只以为她是不甘心在膈应她。

    步蓝很快踏上了回南鸿的路,是谢然亲自送她的。

    谢然虽然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但他依旧对步蓝满心愧疚,路上对她百般照顾,甚至可以说是卑微地太好。

    可惜步蓝再没多看他一眼,每日只平静地看着外面的风景,她也不绝食,也不闹,就那么安静地待着,却让谢然越发难安。

    在看到手下的人对步蓝轻视和敷衍时,这位向来温润的君子难得大发雷霆。

    只步蓝淡然一笑,从霍丞攻入皇宫后第一次跟他说话,她说:在她失势后,这样的结局他不是找料到了吗?往后,只会有人源源不断地踩着她,讨好着莫晚,看到这些,他不为自己的师妹高兴吗?

    字字诛心,谢然想解释,却无法解释,只能看着她,心一日比一日地煎熬。

    他说:他愿意抛开燕都的一切,陪她在南鸿度过余生。

    步蓝却只是一笑而过,仿佛他在说一个笑话。

    谢然想,他还有一生来弥补。

    却在刚离开北燕边境时遭到截杀,在谢然要护着她离开时,步蓝却轻描淡写地推开他,任由箭矢贯穿她的心脏。

    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谢然亲眼看着她倒在血泊中,永远闭上那双令他魂牵梦绕的眼睛。

    在最后,她没有多看他一眼,更一字半句话留给他。

    她曾问他:可心悦她?

    谢然那时闭口不言,如今他想说她也再听不到了,也许是不在意,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