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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甘泠村·雾起09

    在这里遇上云雾,粟栖也是意外的。

    云雾将他迎进屋,摆了杯水在他面前时,他才想起来问:“你怎么会在这?”

    云雾坐到他对面,把买给夏奶奶的水果和小零食拿出来一些,说:“上周来看夏奶奶,发现她房间窗户的玻璃碎了,就上镇里给她买了一块,今天刚好送过来。不过这两天她还是受凉了,粟医生,你这趟过来,是来给夏奶奶看病的吧?”

    粟栖点头,“是,陈叔上午和我说了。”

    “那我带你去她房间。”

    粟栖拎起医药箱跟着云雾走。

    躺在床上的老人,大概七十岁,个不高,中等身材,病中满脸疲惫,让她看起来虚弱许多。

    云雾轻声叫醒她,告诉她有医生来给她看病了,她才虚虚睁开眼,扶着云雾的手慢慢坐起来。

    粟栖上前去搭把手,等人坐好后,云雾后退一些距离。

    粟栖把医药箱放在床边,俯低身子,笑着说:“奶奶,您有哪里不舒服就和我说,现在先替您量一□□温。”

    老太太上了年纪,听力口齿都有些不清,加上说话带有口音,很难听清。粟栖耐心听着,实在听不懂了,就一脸无助地看向云雾,这时云雾便笑着当起“翻译”。

    “奶奶,您是受凉引起的感冒,有发热,血压偏低,才会头晕,出现眼前发黑状况,最近记得穿暖些,饮食清淡点,多喝些水。给您开了药,按时吃就行。”

    “好,谢谢医生。”夏奶奶微微点下头。

    粟栖拿出几盒药,边给老太太认边和她说服用剂量,说完最后一种,他想起刚才云雾拿出来的水果,瞥一眼还站在一侧的人,张开的双唇又阖上,把药装好,放在床头。

    给老太太掖了掖被子,粟栖起身,问身后的人:“有洗手间吗,我想去一趟。”

    “有,出门直走,在右边。”

    “好。”

    粟栖走出去,走到过道尽头,在右侧看见紧闭的厕所门。拧开门把,推开,又阖上。过了一分钟,再次拧开阖上,他往回走。

    房间门口,他没急着进去,听到里面云雾正温声软语地叮嘱老太太:“知道您喜欢吃山楂,给您买了些,但是低血压不能吃山楂,您要是嘴馋了就偷偷吃一两颗,我当不知道。”她笑嘻嘻的。

    停了几秒,她又开口:“还有噢,梨子和柑橘,风寒感冒也不能吃,我给您放高一些,等过几天您好了,我再拿下来,成吗?”

    接着是一声微弱到不可闻的“好”。

    粟栖靠着门框,脑袋抵着木头堆起来的墙,垂下的双眸盯着脚尖,不知在想些什么。

    -

    晚上给老太太做了晚饭,粟栖和云雾陪着老太太吃完,看她吃过药上床,将木屋检查了一遍才下山。

    已是傍晚时分,早春的夕阳像雨后彩虹,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粟栖让来领他下山的男孩先回去,此刻的山间小路上,只有他和云雾。

    他问了刚到山上时就在想的问题:“陈叔说以前山上住的人都搬下去了,夏奶奶为什么不搬?”

    云雾像是想起什么美好的事,弯起嘴角笑了笑,将落未落的斜阳洒下一抹,恰好印在那小指头一般的梨涡上,粟栖看懵了一瞬,待她开口,若无其事地转回来。

    “那座木屋,是夏爷爷亲手给夏奶奶建的。夏奶奶嫁给夏爷爷的时候,夏爷爷穷困潦倒,寄人篱下,一间像样的屋子都没有,夏奶奶的娘家原本不同意这门亲事,但是一无反顾的爱情,每个时代都是存在的。夏奶奶不顾家里的反对,嫁给了夏爷爷,两人一辈子的生活虽然清苦,过得也很幸福。夏奶奶年轻时身体不好,怀了三次孕都掉了,后来没再怀上,夏爷爷也不愿意让她怀,可那时候,传宗接代是一种从骨子里就不可撼动的传统,多少人明里暗里撺掇夏爷爷离婚再娶,夏爷爷没听,两个人从二十岁走到七十岁。木屋是夏爷爷去世前一年建的,他走了以后,夏奶奶就住进去了,谁来劝都不愿意搬走,村里的人就只好隔三岔五上山探望她。”

    讲完原委,云雾侧头,俏皮地问一句:“是不是挺浪漫的?”

    “是很浪漫。”

    但浪漫不是一张密不可漏的网,编织的绳与绳之间,终归留有缝隙,当现实照进去,浪漫,就得为它让步。

    粟栖说:“那房子建在山上,又是独居老人,安全性不高。”

    起风了,早春的风带着残留的冷气,抚过皮肤,仍有一股令人颤抖的寒。风将云雾的声音削弱,“这个问题,陈叔也想过,也曾把夏奶奶接到山下住过一段时间,但她那阵过得不好,隔三岔五生病,人瘦了一圈,最后她再三央求村长,才重新住回去。后来陈叔就交代每天上山的人过去看看,确保安全,虽然麻烦,也算是了了老太太的心愿。”

    粟栖安静听着,听到最后,他也只能说这么一句:“甘泠村的人,都挺好的。”

    合一村之力,圆老太太一个夙愿,大概也只有这个不足600人的村子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