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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那年的夏天是沈乐绵最快乐的一个夏天。

    她再也不用被阿爸阿妈打,也再也不用上街偷东西,每天除了帮阿婆干活就是到处跑着玩。

    仲江生那段时间也经常来炒货铺蹭饭,白天把时间全花在了学习上,碰见不懂的就虚心请教任逸。

    当然,请教任逸本身就是一件需要极强心理素质的事。

    毕竟这货嘴里吐不出象牙,十句话八句都是带刺的,怼得你一口老血闷在喉咙。

    “那个,逸哥,这鸡兔同笼,我还是不太懂。”仲江生咬着牙又问了一遍。

    那头任逸正慢悠悠地剥着瓜子,还贼艺术,连瓜子的小尖都不破坏,整整齐齐摆在一个小瓷盘里。

    仲江生如坐针毡,任逸一点也不急,把小碟递给沈乐绵才转过头来。

    “不懂?”任逸挑眉。

    仲江生连忙点头:“哎,不懂。”

    任逸:“去后院鸡笼里待会,就懂了。”

    仲江生:“”

    “我他妈是四条腿吗?!”仲江生暴怒。

    任逸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可以是。”

    仲江生:“”草!

    仲江生扭头就走,走前还不忘拉上沈乐绵。

    沈乐绵还以为仲江生是要带她玩呢,二话不说就屁颠颠跟上去,完全忘了给她剥瓜子的“亲”哥。

    “我们去哪里呀?”沈乐绵小步跑着问,“去看孙警官新养的大黑狗吗?”

    仲江生不太自然地敷衍了几句,让沈乐绵再多叫点小朋友,说这个游戏人多才好玩。

    于是沈乐绵真就“拐”来一群小娃娃,一个个叽叽喳喳跟在仲江生后面问要玩什么。

    ——然后就被仲江生关进了鸡笼,与十来只孵蛋的老母鸡大眼瞪小眼。

    仲江生:“乖,进去趴着。”

    老母鸡们:“咕咕。”

    一群小屁孩:“?”

    半个小时后,任逸看着自家鸡笼里那一只只“小兔子”,还有让他们“假设抬起两只脚”的仲江生,觉得自己这头有点大。

    仲江生也顺利被全镇家长“拉黑”,再敢骚扰自家小孩就拿着扫帚打。

    反正仲江生本人是对此表示无所谓的,他本来在椿镇就不讨喜,毕竟是“偷东西”“辍学”的“小混混”嘛,别的人一个头衔就避之不及,他一下整仨,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事实上在认识沈乐绵之前,那群小孩根本不会和他玩,还经常跑到他家丢石头,骂他爹是老酒鬼,他是老酒鬼养的二溜子。

    仲江生“呸!”的一声吐掉狗尾巴草,从土炕上坐起身来。

    这么想想,还真是挺好笑的,仲江生略带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到底是他带着绵绵玩,还是绵绵带着他玩。

    他好像越来越分不清了。

    -

    不远处的土坡上,山羊正慢条斯理地嚼着树皮,嘴角挂着一串白沫。

    仲江生将课本在褥子下藏好,趿拉着拖鞋走出家门。

    外面的天阴得很,估计是在憋雨。现在是中午,那群小不点应该已经睡了,非常适合大孩子“干正事”。

    大孩子仲江生自嘲地笑了下,从角落拖起一个大编织袋,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紧接着,他突然脚步一顿,快速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头,挥鞭子一样用力砸向一面塌了半截的土墙。

    “啪——!”黄土四溅。

    仲江生微眯着眼睛,果然看到墙后冒出几个灰头土脸的小屁孩,被当场抓获也不害怕,反而嘻嘻哈哈四散开来。

    “兄弟们——!仲江生又要去捡垃圾啦!”

    “快逃快逃哇!他喝多了,要打人哩——!”

    “滚滚滚!妈的到时候找你们娘揍死你们!”

    仲江生气得破口大骂,又连续丢了好几块石头,左手死死攥着手中的编织袋。

    小不点确实都睡了,但小混球除外。

    只可惜主动来找他的,永远都是小混球。

    自从在阿婆家蹭饭以后,仲江生就再也不偷了。

    一是为了给绵绵做表率,二也是因为任逸给他定的规矩。

    “要想来我家,就改了你那些毛病。”

    仲江生想着任逸说这句话时那张欠揍的脸,咬着牙呼出一口浊气。

    改就改,谁怕谁!

    只是这不能偷不能抢的,他一个十一二岁小孩能怎么赚钱?

    可不就捡垃圾,呸!废物利用吗!

    仲江生骂骂咧咧地踹了脚路边的野草,心道真是被那群混球带歪了。

    这分明叫做能源再循环,解决白色污染,要他说,派出所那姓孙的还差他一面锦旗呢!

    乌压压的天空又闷又热,空气都能拧出水来。

    仲江生拖着半袋子塑料瓶气呼呼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炒货铺附近。

    他不想被任逸他们发现,便提前绕进另一条小巷,正要原路返回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打电话。

    “哎,老三啊,又寄钱啦?哎呀别老惦记着,家里够用你问小东?小东他挺好的,东儿啊!跟你爹通电话!”

    说话的人很快变成一个少年,大约是在变声期,声音跟个公鸭子似的,随便嚷嚷几句就跑了。

    之后又是爷爷在说话,说什么在外面打工累不累,今年过节回不回来,典型的留守家庭。

    仲江生咧了咧嘴。

    这家他是认识的,阿婆对面开五金店的老头和他孙子。

    就是“东儿”这名也忒狗屁了点,怎么追着自己打的时候就成“东哥”了呢!

    不过他俩倒是没啥可比性。

    人家是爹养儿子,他是儿子养爹,这爹还贼他妈“不孝顺”,拿钱就花,没钱就打。

    啧,人各有命啊。

    仲江生啧啧不已,掸了掸屁股后面的土准备继续干活。

    谁知还没站稳呢,领子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拽住,随后便“嘭!”的一头栽到墙角。

    “我擦”

    仲江生疼得直呲牙,红着眼去瞪那熊一样彪悍的男生。

    “杜凯东,你他妈有病吧!老子招你惹你了!”

    “偷听我家墙角,不揍你揍谁?!”杜凯东操着副公鸭嗓大骂,“你是不是又想来我家偷了?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谁他妈要偷你家啊!”仲江生被戳到痛处,瞬间就炸了。

    “老子偷谁家也不稀罕偷你家,偷你家干嘛,几个破螺丝值个屁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