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来自东方的道理啊其实很简单。

    就像男人言传身教，授予给男孩的那样，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为义慷慨赴险，万死不辞。

    三年的岁月消磨与执念的冲刷，险些让他忘记了这本该深入骨髓的道理。尤里西丝的低语让他醒悟，他要感谢她。

    原来这样的就是骑士的准则吗？少年疑惑。

    那么传授少年关于骑士的道理的男人，又怎么会朝着他人挥动屠刀？

    他的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

    舒靠坐在幽暗的监牢中，宪兵队将他关押在这里。这次可没有审判前夜那么好的待遇了。身边的板床破旧硌人，坐上去会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过道中的烛火安静地燃烧着，冰冷的铁栏横亘在他与光明之间，从其他的监牢中不时投来窥探的险恶目光。火焰光辉无法触及的狭小黑暗角落传来熏得人无法呼吸的恶臭，那是排泄之所。

    舒在破旧的硬板床上，连续的变故与彻夜紧绷的神经已经让他非常疲惫，可群兽环伺，又有猎枪当前，他无法稍作歇息。

    他牢房的对面投来枪口般冰冷的视线。

    不知是否是故意安排，简被关押的牢房正与舒相对。他盘腿坐在铁栏前，一头棕色的短发有些凌乱，脸颊有些青肿，显然是因为之前的暴行吃了不少苦头，他的眼中燃烧着憎恨的火光。

    以烛光为界，一面怒焰高炽，一面渊渟岳峙。

    仇恨是那样甘美的东西吗？舒注意到简投来的目光中透露着快意，显然自己的遭遇对他来说是一种喜讯。

    然后舒想起了银发少女染血的衣襟、触目惊心的伤口。

    舒的思索戛然而止。

    沉寂空荡的牢房中突然响起他冷漠的嗓音。

    “我不会被判罪。”

    像是火星溅入火药桶，将简的愤怒一下子点燃、炸开。他上前握住铁栏，慢慢站起身，怒火使他浑身颤抖。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开枪。”舒的声音冷静而平稳，“是你赦免了我。”

    “只要梅茵菲娜醒来，她的誓言就会生效，这是裁判所对她的补偿。”

    “而你，会看着我脱罪，看着我离开。”

    “闭嘴！”简的怒吼在狭小的空间炸响，引起周围牢房的一阵骚动。

    舒靠坐着，抬头看了他一眼，唇角轻轻勾了勾。

    “我很好奇，你的枪械是如何带入审判席的。”

    “空有武力又如何，被当做弃卒的滋味好受吗？”

    “闭嘴——给我闭上你**的臭嘴！”

    舒在不断激怒面前的少年，看着他像困兽般在囚笼中冲撞。

    周围的牢房传来不满的咒骂声，被简发疯一样地吼了回去。

    “疯子！”他们悻悻道。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囚犯都是善茬，也有人毫不示弱地回击，简越是狂怒，他们越是开怀。

    终于监牢的骚动引来了狱卒。他们的制服是单调的灰色，每日机械地执行着裁判所的命令，因此也被囚犯戏称为灰狗。

    头几个脱口喊出狱卒外号的家伙被隔着铁栏狠狠地抽了几鞭，不过他们也早就溜进了角落，大大咧咧地伸直了手脚，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狱卒一路走到骚乱的源头。却并未在简的牢房前驻足，反而面向舒，平淡无奇的面容上浮现出如有若无的嘲讽笑意。

    “没有人会注意到你的。”狱卒低声说着，在简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打开了舒的牢门。

    ——你会看着我脱罪，看着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