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难不言语，只低着头掉眼泪。

    她知道阿姐说的都是真的，她又想起先生说的：如果听阿娘的话，那对得起其他人吗？肯定对不起，她从来就没有对得起谁过。

    “你不要听姑姑的话，就算你欠了她的，这十年来也还清了，如今你什么都不欠她的，你只管开开心心的过你自己的，万事还有娘和哥哥，管那么多做什么。”

    这是季淑贞常对陆知言说的话：你一个姑娘家想那么多做什么，还有爹娘跟哥哥在呢，你只管高高兴兴的过日子就好。

    她小时候因为好奇偷偷进过陆凌云的院子，原是想去找陆难玩，后来遇上陆难在同教坊的舞姬学舞，陆凌云就躲在一边看。

    陆难原是最娇气不过的人，稍稍磕着一点儿就一定要人给她呼呼，那次陆凌云见到舞姬用手去压陆难劈叉时没下去的腿，陆难小脸痛得全皱到一起去，却始终没喊过疼。

    陆凌云有些被吓到，忘了自己偷跑进来的目的，回去之后把自己见到的都给季淑贞说，季淑贞只是抹眼泪，一句话都不说。

    从那之后她再没去过陆凌云的院子，陆凌云院子有单独出府的门，陆凌云很少能见到陆难，就是见着了陆难也不再是以前那个爱撒娇的小妹妹。

    “还清了吗？”陆难迷茫的看着陆知言。

    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也不知道有没有还清。

    “阿姐，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陆难又问。

    事到如今，这已经不再是不能说的秘密，他们没有理由再不告诉自己。

    陆知言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阿奶不在之后，你就一直跟着姑姑住。”

    陆难点头，心里暗道难怪以前她单独跟阿娘说话的时候总觉得那感觉很熟悉。

    陆知言把过去十年里自己眼中的陆难全对她说了，说是全部，但其实十年里她对陆难知之甚少，两人见面的次数都没有六岁之前的多。

    听完陆知言的讲述，陆难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我知道了阿姐，我会快些回去的。”

    原来哥哥说的过得不开心是这个意思，陆难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想象，她不知道要怎么忍受十年如一日的枯燥生活，不知道远离哥哥阿姐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若是让她跳舞她也不知道该先抬哪一条腿。

    她一点儿都想不出来。

    “娘只是担心你，你就是回了家，也可以每日到侯府来跟着侯爷学习的。”陆知言已经做出了让步，换做以前她巴不得陆难不再到侯府来才好。

    经过这件事陆知言越发明白陆知行，过后她也在想要是当时靖勇候没有把陆难带走，等陆难醒来他们要怎么做才能把人哄住——她没想出来。

    “我知道的。”陆难乖巧的点头应下来，“等先生回来了我再问问先生。”

    毕竟在侯府住了这么长时间，总不能一声不吭的就离开。

    姐妹俩又一起说了些体己话，估摸着靖勇候可能要下朝了陆知言才离开。

    回去时陆知言吩咐车夫先回去，她带着长秋慢慢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想他们还没到盛京时陆难是怎么在这座城市生活。

    陌生的城池，有没有记忆，身边只有兄长这一个亲人，就是再亲近女儿家的心事也不好对兄长言说，许是因为这样，她才对自己的先生那样依赖。

    “姑娘，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啊。”眼见着越走小巷越寂静，长秋忍不住提醒道。

    “啊？”陆知言停下脚步，脸上的表情有些发懵，她只顾着想事情，根本就没注意自己是在往哪里走。

    她以为长秋会记着路，长秋则以为自家姑娘有想去的地方。

    “这里是哪里？”陆知言看着长秋问。

    眼前是一条寂静的小巷，是陆知言不曾来过的地方。

    长秋摇摇头，说：“奴婢不知道，姑娘是打算去哪里？”

    “自然是回家啊。”

    “我们好像走错路了。”长秋有些为难的道。

    刚才陆知言吩咐车夫先回去，然后走了和车夫相反的方向，长秋还以为陆知言是想去别的什么地方，往常陆知言出门都是坐的马车，来来回回都是那几条道，眼下长秋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不碍事，我们往回走就是，到了闹市再问问路。”见长秋面露悔色，陆知言轻声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