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凡事自有高和低，必分专家与业余：吃货小仙遭遇相面大神。

    每个敬业的吃货必备两大利器：一张乐观霍达而勤劳的嘴，和一套默默耕耘且模范的胃。咱们眉子童鞋的劳模胃又格外地昧良心，那么多冰激凌、巧克力、糕点和油炸的垃圾食品，居然都喂不胖她家主子，永远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受虐状态。这让那些喝凉水都能发一下福，熬个夜也会长几斤肉，天生丰腴难自弃的姑凉们，如何不目光怨念、发丝凌乱，情何以堪呀？

    石琉曾经半开玩笑道：“眉子，哪天你若真出车祸成了植物人，我就天天在你耳边呼唤：蛋挞出炉啦！您要是不苏醒，我都不是人。”（职业吃货们都懂的：蛋挞出炉后五分钟之内，才是最佳的美味，色香味形意外加口感，绝对是天下第一、魅惑无敌啊，mua~~~，不好意思，请容我，先抹掉一嘴的口水再接着说哈。）

    眉芯消化了一会儿，然后朱唇微簇，一枚枣核飞掷过来，不偏不倚正中石琉饱满的天庭：“石大，看您这话说的，还真以为自己个儿也是个人呐？呵呵，侬不要塔自信哦，晓得伐？”

    “当然不是啊，这您都看出来啦？果断厉害呀！”石琉大赞道，“石大我自然不是个人，洒家乃是翩翩酒仙下凡尘……”

    “酒仙？我晕！就您这尊容也会是神仙下界吗？切，容贫道我先笑一会儿。你若是个酒仙，我还是个花神呢。咱俩一定是前世的冤家，在天上没打够，跑到地下来继续纠缠了，啊哈哈！”眉芯做出忍俊不禁状，外加醉酒嗤笑，眼光游离。

    听到女友的调门又在不自觉地渐高渐亮，石琉顿感来自周遭的恶意。他惶恐中连忙收机，满面羞惭地向四周怨念的目光，报以最诚恳的歉意：“不好意思啊，打扰到各位，这就撤了。”

    石琉赶紧起身收拾了餐盘，然后拉着眉芯跑去前台结账，意图尽快逃离此地为妙。

    这奇葩的小店果然不同一般，明确写着只接纳现金付款。说是：要尊重纸币的人文价值，避免太过冰冷化的虚拟数字交易。现代商业的支付手段，已经失去了物质原本的温度和情感。

    石琉心说了：干嘛搞得这么“凡尔赛”？其实也可能只是想避免支付多出的手续费而已。这老板很精明的，但愿，我这是小人之心。

    好在，他们俩事先就有备而来，不然还得像第一次付账时那样，到处寻找atm机去提现，那叫一个尴尬。

    匆匆结完了账，两人继续逗着嘴，相互挤兑着，逃离了冰激凌店里诸般如释重负的眼神。终于跨出小店的玻璃门，一阵热浪迎面扑来，便再一次混迹于滔滔现实中。

    店外的步行道上，有大批撂地摆摊的，从小叶紫檀佛珠到南红手串，从盗版书到山寨盘，从手机壳到皮手套，从读经灯到水晶灯，古董字画、金石玉器、文玩收藏等，真伪家传宝贝，不厌其多。还真是叫过往的路人：上有眼花缭乱，下有脚步凌乱，熙攘热闹得直是应接不暇。

    时不时地便会有一个神秘的陌生人凑上来，仿佛地下特工对接头暗号，鬼头鬼脑地寻问：帅哥、美女，二位要不要票？首映礼的哦，简直一票难求。

    你若摇头，他便紧接着追问道：有没有退票？原价收购，包你不亏。

    但凡有票的地方，就有神通广大的黄牛党。要说这黄牛们就是牛，买和卖都不轻易放过，将双赢的商务理念做到极致，真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总之，只要肯放下身段和颜面，老天就饿不死瞎家雀儿。

    墙根儿拐角处极不显眼的位置，在众多小摊贩中间，夹着一老一少两个衣着朴实的乞人，面前一块撑衬衫用的硬纸板上写着“看相”。字写得倒是不错，运笔颇具颜真卿的端正疏朗，兼具柳公权的遒媚清健，又加上了乾隆爷的中规中矩，这样的综合实力现如今已经不多见了。

    纸板下面还配有一首蝇头小楷打油诗，旁边压着个数十年前最常见的，黑瘪的铝制饭盒，里面散落着几枚五角或一元硬币，在路灯下，泛着羞惭暗淡的光。

    那一首打油诗这样写道：

    莫言名利添寿运，

    问道观相探浮沉。

    生来纵有千般好，

    死去方知皆流云。

    “这首诗倒有点儿意思。‘莫问生死’？既然是看相的，不让问生死，那又能问些什么？”石琉一眼就辨出这是首藏头诗，有些好奇地驻足观望，故意调侃那位老年的相面算命的摊主。

    二人衣着面貌颇有些奇特，属不伦不类的怪咖风：老人穿一身局促紧绷的国安绿运动服，灰蒙蒙地几乎看不出本色。看身形体态倒并非干瘦可怜，只是面目被那运动服衬得晦暗无光。他偶一斜眼，露出满脸穷衰相，神情酷似踢败（t-bag，美剧《越狱》中高能的极品大反派），一本正经中，颇有些滑稽可笑。

    身旁羸弱的小姑娘套着苏丹红的肥大连衣裙，皱皱巴巴地极邋遢，头上别着一枚小发卡，像是一只肥肥的萤火虫，那尾部塑料制碎钻所发的光也无精打采地，俨然是几毛钱的地摊货。

    不过，不修边幅、灰头垢面的外观，没能掩盖住两人灵活好动的眼神。尤其是那小姑娘，在晦暗、惨淡的路灯下，依旧目光清亮，通透无尘，显出满满的灵气和真诚，观之纯净可爱，顿增些许信赖。

    “寿命岂能违，天机不可问。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相面可让世人了解自己前世今生的，因果寿运。然后，你们便能笑对不平事，坦然看死生，活得更加通透明白、从容淡定一些了。这样过一辈子，不好吗？”国安绿老头儿幽幽作答。

    石琉反问道：“哦？照您这么一说，像我们这些不信宿命的，不知道自身因果报应的人，就不能活得从容淡定，愉快地过好一辈子啦？”

    “在一个非常对的日子和一个非常对的地方，你遇到的也可能不是缘分，而是在劫难逃。”老头儿侃侃而谈，“烦忧皆因自扰故，放开便是如来心。在没遇到生死攸关的大事儿之前，平常人自然看不出谁真能做到‘淡定’二字，但世间也确实有非常的人，可以做到从容淡定。”

    石琉顺着他的逻辑解读：“哦，那也就是说,您自认是一个非常人，有着神一样的眼光，可以看透人间的一切生死、福祸，寿命、因果，甚至是——报应？呵呵，您真当自己是神吗？”

    老头子很自恋地一笑：“您错了，非常人也是人，只是有些特别的能力而已，不算稀奇。就好像，身处于高维度空间的人，要想看清低维度空间的事或物，那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然而，低维度空间的人群却难以想象，因为他们自己没有这样的体验，只好将人家奉若神明。无知，限制了想象；蒙昧，阻碍了悟性。”

    这话倒是让石琉大感意外，不禁惊奇道：“您也懂多维空间的概念？我以为相面这玩意，都是古人遗留的文化糟粕呢，没想到也能用现代的概念去诠释。挺有意思的哈，今晚没白来。”

    老头子颇有三分得意：“谁说古人就比现代人观念落后了？那是严重的偏见。遥想当年，咱虽不算学霸，可也不是学渣，最基本的概念还记得。古为今用，东西结合，更加奇妙无穷。神仙看凡世，就好比三维空间去看二维，多维空间去看低维，信息容量绰绰有余，不在话下。”

    他俩这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听得一旁的眉芯懵懵懂懂，心里生出厌烦，不由嘟嘴抱怨道：“什么跟什么嘛？完全没听懂。这神仙就是天人，又不是凡人，跟多维空间，有个毛线关系？我们只相信现代科学，不搞封建迷信的东西。”

    老爷子一看：果然人间多白痴。倒也不生气，拿了面前的纸板，耐心地给这姑娘做科普：“你看哈，如果你平躺在二维平面看周遭，所有物件都是点点或线段。你要想看到完整画面，比如：点运动的轨迹、线条弯曲的形状，或者封闭的几何图形，就必须跑到平面之外去俯视。

    “就是说，你要处于高维空间观看二维图形，才可能看到全部真相，而且轻易就能看懂。否则，你就只能凭借极高的悟性，去想象、设定、推理、论证得到那些平面上的图案和线条。这样的人不是绝对不存在，只是人间极少，所以才被大家称为圣贤之人。这么说，明白不？”

    眉芯似懂非懂地眨眨一双杏核儿眼，出于礼貌很艰难地略微点了下头，显然还是没听懂。

    老爷子继续引导她：“那这么说吧，如果你在二维平面里想跨越一条横线，几乎不可能。但在三维的立体空间再看这道线，跨越过去是不是就变得很简单了，完全没有什么神秘感？

    “同理，当你站在更高维的时空，去看待某个三维空间的人体或者事物，你就可以看到，他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度过的一条，完整的人生轨迹。每项个体，都会有唯一的一条生命轨迹，中途没有分叉，哪怕是后退或交叉，那也只是重叠的轨迹而已，这就是人类所谓的‘命’。

    “因此，所谓的高人，只是有能力站在每一个平常人的时间轴终点俯视，回望他的一生，来历简单明了，没有玄虚。普通人理解不了那些，以为是可以掐算出来的结果，因此俗称为：相面，或是算命！这也可以理解。当然啦，世间也一定存在不少，专门冒牌搂钱的江湖骗子，破坏了真正相面的名声。不奇怪，因为龙蛇混杂，普通的人类只是肉眼凡胎，真假难辨嘛。”

    眉芯微微点头，苦笑：这一点还将就能接受，可谁知道你自己是不是一个江湖骗子呢？

    石琉笑着接话：“您是说，世间确实有少数人，真的可以预知别人的命运和生死，对吗？就像您老这样的‘大仙儿’。”

    老头儿瞪了石琉一眼，又看向一旁的小女孩儿，见小姑娘不搭理自己，只好接着解释道：

    “再比方，在高维度空间，你能轻松地看到每个人的疾病、寿命，并非因为你是个神医，或者上帝、圣灵，而只是你能够看到凡人视而不见的身体内部构造，包括他们的骨骼、血管、肌肉的内部、断面，以及癌细胞，甚至是他后面被其遮挡的物体。每一处病灶都清晰可见，自然就不必去望闻问切，无需显微镜或x光ct核磁，更不用靠开刀手术、解剖去确诊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