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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陈嘉漫

    陆沉舟那天后来就没再下来,他叫了个司机来送程夕回家。

    程夕本来还想和陆爷爷陆奶奶多聊两句的,比如说多了解一些陆沉舟的成长环境、生活背景这些的,可惜陆爷爷陆奶奶太激动了,她说任何话题,最后总能被他们扯到:“你和舟打算什么时候领证?结婚酒要摆很盛大吗?”

    要不就是:“你们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可以准备要个Baby,他爸爸不管,我们还年轻呀,我们可以帮你们带孩子的。”

    在疼孙子疼到焦虑的爷爷奶奶面前,哪怕是心理医生的程夕一样完败,刹羽而归。

    程夕回到家,都有点余惊未了的感觉,只觉得今天一天都像在做梦——从陆沉舟叫人承包了她所有的坐诊号,到光头出现,再到她去见陆沉舟跟他签了那个合同……一切的一切,显得那样不真实。

    她疲惫地倒在床上,看护陈嘉漫的护士给她发来了陈嘉漫的视频,这个点她又开始活跃了,频繁地撞击着门框想要出去。

    她收拾收拾又赶去医院,路上接到林梵的电话,一开口就是道歉:“对不起,之前一直在忙没顾得上看手机,你给我打电话了?”

    程夕脚步匆匆走过一个红绿灯,应道:“是。”

    “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起了,问候你一声。”

    林梵“哦”了一声,两人一时都有些无话。

    时间终究还是让他们变得生疏,以前递纸条都有无数话说的两人,现在隔着电波,连呼吸都透着淡淡的尴尬。

    她已经到医院了,“没事的话先挂了,我这边还有事。”

    林梵说:“好。”

    程夕都没什么空闲伤春悲秋,她直接上楼去了陈嘉漫的病房。她到的时候,正遇到一群值班医生护士从里面出来。

    “程医生你来了?”其中一个同她打招呼,“已经搞好了。”

    程夕随意地应了一声,目光转向里面,看到陈嘉漫被摁在病床上,四肢不断抽搐,眼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发出犹如受伤野兽一样的低呜声。

    “不是说等我过来吗?”程夕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声音里难得地透出几分严厉。

    身后,刚跟她打招呼的医生满不在乎地接话说:”等你过来又怎么样,还不是一针镇静剂的事?大晚上的天气也冷,你跑来跑去的,你那土壕男朋友就不心疼?”

    程夕停步,转头看着他,总算认出了他是谁。算起来,这位还是她的师兄,两人同是蔡懿名下的学生,只是程夕开始读博的时候他面临毕业,等程夕博士都毕业了,他还在毕业中。蔡懿就常说他,有好家世好背景却没有好脑子,当医生干什么呢,当一辈子米虫多好。

    程夕吁出一口气,望着他笑了笑,然后不等他笑容放出,旋即敛了面色,郑重说:“陈嘉漫是我的病人,今天晚上的事我谢谢你了,但是我希望以后师兄要做什么,还是问过我的好。”

    说完,她挤身进去,“呯”一声关了门。

    门合拢的时候她听到外面的人一声怪叫:“哎,她这是怪我?”

    几个按住陈嘉漫的护士松开手,这时陈嘉漫也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了。

    “程医生。”

    程夕摆摆手:“我知道,这几天你们辛苦了,但是我不想她用镇静剂的原因你们也清楚,镇静剂确实能让她更快地平静下来,可是用过以后呢?你们发现没有,每一次给她强制注射过药物以后,她就抗拒得越来越厉害,这到底是在治病,还是将她逼得更疯,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清楚吗?”

    “可我们也没办法,这里面不止住了她一个病人,她一闹,其他人也跟着闹。”看程夕面色似是缓和了下来,说话的护士用目光示意其他几个先离开,然后低声和程夕说,“程医生,其他医生都说你接下这个病人其实是吃力不讨好,因为就算以后你治好了她,她清醒了,知道自己杀了和她相依为命的奶奶……您觉得,就她的精神状态,能好得了吗?”

    “那应该怎么办?”程夕望着她,“让她自生自灭,就这么浑沌过一辈子吗?”笑了笑,她轻声说,“张姐,我是个医生,穿上白大褂的第一天,我的老师告诉我,这身衣服代表着八个字: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没有遇到她,或许我可以当作不知道,但是遇到了,她成了我的病人,那我就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帮助她,至少,要帮她清醒地,做一个选择。”

    人都出去以后,程夕一个人在陈嘉漫的病床前站了好久,那么小而弱的一个人,无声无息地躺在那儿,看上去可怜又寂寞。

    她蹲在她面前,轻轻握着她的手:“陈嘉漫,你想好起来吗?”

    陈嘉漫没有回她,她已经睡着了,只是睡得并不安宁,也不知道她梦里正经历着什么,没一会就泪流满面。

    她一次一次替她擦干了眼泪,在她病床前一坐就是大半夜,零晨的时候陈嘉漫醒来过一回,那时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外面一点零星的灯光照进来。

    她摸到程夕的手:“你是鬼?”

    这大约是她最“正常”时候的样子,没有歇斯底里的吵闹,声音里带着一点懵懂的天真,就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一样,声音娇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