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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珠帘犹遮东风


    说话间,春喜和沉烟带着几个丫头进来,从食盒里拿出菜点来,额娘牵着我的手坐在红木圆桌前,只见春喜一边布菜一边说道:“腌小黄瓜,文思豆腐羹,如意卷,豆面馍馍,鲜虾鸡汤馄饨,辣炒田鸡,都是小姐素日爱吃的,太太早让备上的。”

    我不好意思起来:“我如今都这么大了,日日陪额娘用饭,您还这么记挂着我爱吃的东西,归云真是无地自容了,回头我去后厨房,亲自跟大厨学两样额娘爱吃的菜来孝敬您!”

    额娘笑道:“可消停吃你的吧,要让你去厨房学做菜可没日子吃上了,你那个火爆脾气,大白菜剁上两刀就急了,弄不好在把厨房烧着了,全家都得挨饿喽。”

    一屋子人登时哄笑做一团。

    我不好意思跟着笑,就假装一本正经的不高兴,故意噘嘴说道:“都这个时辰了,怎么不见大哥和弟弟来给额娘请安?我看大哥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料子,连弟弟也学坏了。”

    额娘笑着嗔怪我:“我这个当老婆婆的都不挑眼,哪就轮到你这个大姑姐儿说闲话了。”说着话,额娘了一勺豆腐羹到我碗里,说:“你哥带着归鹤去了丰台大营给太爷请安送吃食去了,太爷不是过了初一就去丰台大营奉命犒赏去了吗,你阿玛又领着八旗护军去巡营了。”

    她放下筷子,捋了捋袖口:“说起来你太爷和你阿玛也是正一品正二品的朝廷大员,可身在军营也是没个休沐的时候,大年下的也不能在家歇歇,越到年下越要出去巡检,说起来还不如小家子,亲子贤孙的一处热闹着多好。”

    我嚼着一块田鸡腿劝着:“我瞧着挺好,说明我阿玛和太爷受皇上重用,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打从高祖时咱家就受皇恩,虽说当今皇上才继位不满三年,可也是依旧看重我太爷和阿玛,再说了,”我吐了骨头向额娘坏笑着说“阿玛不常在家也是好事,我和归鹤的学业没人催逼着管,我们也松快,最重要的,阿玛不往家娶姨太太啊,要是跟大伯父似的,当着个文官,成天除了吟风弄月就是往家娶姨太太,我看您糟心不糟心!”

    额娘笑骂着,又让春喜给我盛了碗馄饨,“说起来也是,你阿玛虽是个正二品大员,纳妾这事上倒是不像别人,这么些年,不就是你丛霞姨娘一个侧室吗,她还是我娘家的陪嫁,跟自己人是一样的,养了归鹤这么个听话的儿子,也是自小就放在我身边教养,府里的事也是多帮衬少说话的脾性,真真儿顺我的心。”

    我忽然想起方才嫂子的神情,便问道:“刚才来时嫂子和您说什么呢,怎么一见我来了倒止住话头了呢?”

    额娘看屋里此时都是亲近丫鬟在伺候,也放下顾忌,起身坐在明窗下的暖炕上,喝了口茶说道:“雪卉一早就过来请安,伺候着吃了早饭,我看她也是吞吞吐吐的不知道想说什么便问她,她支吾了半天,东拉西扯的,最后才说,她娘家兄弟今年18了,她阿玛给谋了个内务府笔帖式的差事,说她弟弟人稳妥,说话行事又大方谦和,说咱家大小姐过了年也17了,雪卉想亲上做亲,两家里知根知底的,又是故交,不会怠慢了你。”

    我尚未出声,立在一旁的沉烟倒是哼的冷笑了一声,我和额娘不由得看她。

    沉烟历来沉稳,今儿个竟然没绷住,她自己也唬了一下,连忙跪下扣头:“奴婢一时失仪,请主子责罚!”

    我笑着扶她:“怪道人家都说我偏心你,可不嘛,我心里怎么想的,你这嘴就替我出声了。”

    我在额娘旁边的炕沿坐下:“额娘是个什么想头?”

    额娘拿过春喜递来的翠玉镶珠的烟嘴儿,抽了口兰花烟细细说道:“连沉烟都觉得不合适,我能瞧得上吗,这是咱娘儿俩私下说,她一个下五旗出身的人,能嫁进咱们家,凭的是什么?还不是她爷爷当时和咱家太爷一处做过官的缘故,说是护卫营的统领,其实说白了,当初不就是给咱家太爷牵马坠蹬的亲兵嘛,你阿玛是看着她阿玛这些年在蓝旗营里兢兢业业,算的上是故交,他们家又特意托了旗主庆王爷亲自来提亲,面子上很是过得去,你阿玛才应了这门亲事。”

    额娘弹了弹烟灰,又抽了几口:“咱们家世不说多显赫,到底也是祖上有军功让皇上另眼相看的人家,你太爷,你阿玛的官衔也是让人看着艳羡的,本来娶的这位大奶奶就委屈你哥,他们小两口好的蜜里调油似的也就罢了,我不甘心也不算数。可是你不一样,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不说捧凤凰似的给你养大也差不太多了。”

    她放下烟嘴儿,喝了口茶:“我近来也渐渐教你学着些管家的本事,一是我可以躲懒多歇歇,二是指望将来你出阁是去做正经的管家主母,要真是听她的话,喝了她的迷魂汤,就她家那几十两的俸禄银子,还不够我闺女打件首饰的呢。”

    沉烟上前给我换了热茶,蹲下身整理额娘的袍脚说道:“太太别嫌奴婢多嘴,别说是太太老爷瞧不上舍不得,就连我们当奴才的也舍不得啊,您瞧我们大小姐,虽说才17,可那气韵架势,我瞧着比王府家的格格们都不差,再瞧我们大小姐的形容身段,不说国色天香,也是担得起倾国倾城的呀,近来又帮着太太管些家务,脑子又清楚,嘴皮子又利索,阖府上下没有一个不佩服的,依着奴婢说,咱家小姐就是嫁给皇上做贵妃都不算高攀了。”。

    沉烟一席话哄得额娘眉开眼笑,直说这丫头有见识,早些年陪我读书没糟蹋了本事。

    我又羞又恼,直唤春喜来撕这丫头的嘴:“麻利儿的给我撕了她的嘴,如今纵得她连我都敢瞎编排!”

    一会子玩笑过后,我郑重的跟额娘说:“她伊拉理氏的这个念头趁早绝了,可别叫我发了大小姐脾气大家难看。她嫁进来不足一年就想着法儿撵我嫁人,我看就是嫌我管家没了她的实权了,想在您跟前买好儿争势的,也是她打错算盘了!”

    额娘见我急了,赶紧搂进怀里哄:“那是那是,大小姐真生气了,上老太爷跟前儿撒个娇,哭几声,太爷都得让着你,你说拆房顶子晒太阳太爷都得这个法子好!”

    “额娘又笑话我,我哪就那么撒娇任性了呢”我低头说道。“我的儿,一见你伤心气恼,额娘心肝都疼了,可别生气了啊,这么着,明儿是初五,外头灯市口有庙会和春集,你带上几个人,穿的暖暖和和的出去逛逛,大年下的,你之前又张罗着府里年下的预备,自己倒没了玩儿的空了。出去散散闷儿,去玩儿上一会子。”额娘笑说道。

    八旗里的姑娘们不比汉军旗家的姑娘们,只要回了额娘,是可以带着家里丫鬟护卫出门逛街或去交好的小姐妹家里串门子的,我不好辜负了额娘的好意,又想着见识见识春集,便答应了。

    额娘当即吩咐春喜给管事的交代下去,预备明天陪我出门的马车和随护,我也告辞出来,回自己院子里预备出游的衣裳和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