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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章

    周迎锦注定是进不来的,宋霆谕也没真打算要她的字画。

    刚进茶楼就闻到一股甘凛的香气,像冬日雪原上姗姗来迟的朝阳,寒冷中只能透出一丝甘甜。这是宋霆谕最喜欢的味道,姜彦已经用如此特殊的方式欢迎他真正等待的人。

    里面有两个小厮伺候着,都是年岁不大,长得精致耐看,静静立在姜彦身旁,偶尔为他添些茶水。

    姜彦穿了一身白底绣翠竹的衣裳,外面罩了雪白的披风,玉冠束发,身材并不高大,倚着桌子坐在小榻上,虚虚的缩在披风里,显得非常瘦弱。

    他脸色苍白,面目清秀,尤其一双眼睛总带着几分倦意,像是把什么都看在眼里,又像是什么都不在意,叫人捉摸不透,眉头微蹙,似乎在忍着身上病痛。

    姜彦,真好看。宋霆谕想着,像是画中谪仙,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倒也恰到好处,与零号空间的李宋截然不同。

    一个人是怎么做到掩饰自己的性格,完全按着人设走的呢?宋霆谕觉得自己需要学的还很多。

    “姜公子。”宋霆谕笑道,“在下宋霆谕。”

    宋霆谕以为自己的名字一出姜彦会立刻屏退左右,亲切地问问她近来如何或者指责她拿错了剧本,然后一起商量如何把剧本推进下去,以前与搭档之间也都是这么做的。

    然而一切都与她想的不同。

    姜彦先是一惊,然后把目光聚集在宋霆谕身上,打量一番略微思索后缓缓起身,带着两个仆人一起就地跪下,“草民姜彦,叩见怀王殿下。”

    明明在等她,偏偏要摆出一副意料之外的样子,这就是做戏做全套?宋霆谕心里纳闷。也没立刻表现出什么,反而坐在姜彦对面,尽情展示着一个亲王对升斗小民的不屑一顾,随意摆摆手,道:“不必多礼。”

    两个仆人扶着姜彦缓缓起身,又把他安顿在小榻上。

    “殿下来此……”姜彦斟酌着缓缓问道。

    宋霆谕觉得不对,是有人在暗处盯着不能乱讲吗?可是以她的功夫都没发现有人,难道是高手?还是姜彦有什么难处,在以此法向自己求救?毕竟姜彦的剧本她看过,从小寄人篱下,身边什么牛鬼蛇神都有,确实有很多不便。

    “自然是对姜公子仰慕已久,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可惜本王已与季公子定了婚约,此番慕名而来,不知能否成为公子入幕之宾?”宋霆谕也按着人设走,她相信以李宋二十九次任务无一失败的经历来说,会给她一些暗示。

    “姜彦一介平民,能得殿下青睐,自然受宠若惊。殿下知道姜彦?”姜彦目光里多了几分神采,似乎并不着急。

    “姜公子从出生就是个传奇,小王又岂能孤陋寡闻?”宋霆谕面上沉稳,缓缓品着仆人端上来的茶水,心理却全是疑问,不知姜彦打什么哑谜。

    宋霆谕喝茶的功夫,姜彦嘴角几不可察的扬了一下,神色间满是不屑,却在宋霆谕放下茶杯的瞬间便收起,一丝一毫也没有留给她。

    “既然殿下看重,姜彦也没有不识抬举的道理,姜彦出身卑微不敢奢求,若殿下不弃,草民只求能跟在您身边。”姜彦低着头缓缓道,不知是羞涩还是不愿直视宋霆谕,“十万两白银,姜彦定当双手奉上。”

    意思是,不管怎么,先定亲再说?是他家里要给他定别的亲事吗?宋霆谕低着头,千思万绪,对姜彦的目的仍不明确,只好先答应着,“若姜公子肯屈就,小王自然欣喜。只婚姻大事不能如此草率,不如择一良辰吉日我求太妃娘娘去府中下聘,如何?”

    “全凭殿下做主。”姜彦为低着头,病容上微微浮现一丝绯红。

    “那小王这边不打扰了,茶楼寒凉,还请姜公子保重身子。”宋霆谕起身,没有任何诚意的微微拱手,接着干净利落的走出门外,只留下一个黑红相间的潇洒背影,拖泥带水不是她的人设。

    宋霆谕刚出门,姜彦就软倒在小榻上,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双手扶着桌子咳了起来。仆人赶紧递上热水,他却是一滴也喝不下,只等咳的口中腥咸才渐渐止住。

    “想不到事情如此顺利,公子准备的好些话还没说呢。”递茶的仆人如风望着宋霆谕离去的方向很是疑惑,“是殿下看不起平民百姓随随便便就收了,还是是个女急色鬼,惦记上了公子美貌?不管怎样,事情已经办妥,怀王成功上钩,公子怎么还不见喜色?”

    “交易而已,何喜之有?”姜彦脸上更冷了几分,“吩咐惊雷,我们回去。”

    “这便回去?公子再歇一会儿吧。”如风劝着。

    姜彦摇头,“今日之事本就荒唐,还是尽早抽身为好。我既要进王府,自然要洁身自好。”

    “奴明白了,”如风道:“倒要感谢那太子,若非是他,恐怕怀王不会为十万两银子心动。”

    姜彦被搀扶着起来,这两年他的身体愈发不好了,当年给他算命的高人说过,二十二岁之前若不能寻得好姻缘恐有性命之忧。

    既然都是困守内宅,他便跟了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又何妨?就算是个痨病鬼,他姜彦也绝不做个缠绵病榻、潦倒不堪的痨病鬼,若能入了皇陵,也足以慰藉平生了。

    姜彦想着,只觉得身上好了几分,推开如风,自己缓缓向外走去,披风下竟然走出几分风骨来。

    “公子,二老爷那边……”马车上,未雨把一个厚厚的靠垫垫在姜彦身后,有些担忧的问。

    “无妨,二老爷与夫人今日午时去京郊八相寺拜佛,三日后才回来,到时怀王那边应该会有消息了。”姜彦道。

    “真是天助公子,竟有这么多巧合凑才一起。”如风道。

    姜彦闭目不语,巧合?巧合是有的,但事在人为才最是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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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凉书来怀王府也没带什么人,一路轻装简行,身上穿了件月白色窄袖衣裳,腰间禁步让他每一步都规规矩矩的,既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头上玉冠衬得人莹白如雪,没穿厚重的披风显得他有些单薄,但看他自在的神情应该并不觉得初春的天气寒冷,若非带着两个贴身侍卫,还以为是普通百姓去姐姐家串门。

    他没有通报就被迎进了季太妃的院子,太妃刚从宋霆谕那边回来,有些疲惫,但季太妃一向严谨,除了病重,否则绝不会在青天白日脱下厚重的外衣,更不可能衣冠不整的歪倒在床上,哪怕再累,也只是在她专属的太师椅休息片刻。

    “季凉书问太妃安。”季凉书规规矩矩的跪下,轻轻扣头,动作行云流水,又标准又美观,嘴角带笑,总像是有什么喜事似的。

    季太妃最喜欢季凉书,没有皇家子女那种傲气,人端正,有朝气,又不会过分木讷,总能在不破坏规矩礼仪的前提下逗她开怀,这确实比十多年来一直小心翼翼端着沉着稳重人设的宋霆谕更鲜活可爱。

    “快坐吧,你来了,我这心里立刻畅快了几分。”季太妃看着季凉书,越看越喜欢,想着也差不多该定个日子让两个孩子成亲了。

    “我给您捏捏肩。”季凉书没有坐下,绕到太妃身后,轻轻给她按揉着,“我见太妃心情不大好,可是因为太子的事?”

    季太妃拍了拍季凉书的手,轻叹,“你是个细心的孩子,太子年轻莽撞,朝中反对太子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只怕再这么下去就算是陛下也保不住……那些什么朝中大员,也不过是蝇营狗苟之辈,什么混账话都说,我只怕霆谕左右为难。”

    季凉书垂眸,“凉书无能,不能替太妃、殿下分忧。刚刚来时见霆谕匆匆离开,凉书没来得及请安,难道又有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