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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初来乍到

    我打量着眼前的这个船夫:他瘦瘦高高的,身子披着一袭黑色的破旧的斗篷,乱七八糟地围在身上,还蒙住了嘴,但还是可以看到那张露出些许的面黄肌瘦的脸,尤其是两旁凸出来的颧骨,几乎就是皮包骨一样,看起来很是羸弱,仿佛就算把他推下水他都没有力气挣扎似的。我注意到他的眼皮很厚,耷拉在眼睛前,好像帘子一样盖住了了他的视线,虽然无法与他对视,但是我还是隐隐约约地感到有股凝重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过河吗?客官。”那个船夫又慢悠悠的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我看着他,再一次上下瞥了几眼,才道:“到妖市里头去吗?”

    船夫微微点头了点头。颈椎骨和肩胛骨似乎摩擦得咯吱响。

    “要多少钱?“

    船夫伸出两根手指头,低沉着声音说道:”一角。”

    我听了忍不住皱起眉头看着他——要知道当时可是八十年代初头,一角钱够买半筐子鸡蛋了。更何况那时候东北这饥荒刚闹没多少年,百姓哪里有那么多的钱,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处在鸟不拉屎地方的农村人了,平时最多赶集的时候到县城里花些钱,平日就是待在村子里,自己种菜养鸡养鸭的自己吃,都是自给自足的。

    奶奶这次让我出来,就给了我两角钱。还以为让我去村外面买几碗馄饨包子啥好吃的,结果没想到就就刚好够这坐船来还一趟的,也真是精打细算的,她孙子好不容易出趟村外,给点钱解解馋都不给。不过,这一角钱的船费,让我更加坚信妖市是个神秘的地方了。做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是古代的时候去逛窑子——也就是嫖,要是去那种下等人的白房子,几个子就可以解决的事,但要是去上等人的青楼,那就要花大笔的银子了。就船夫的开价而言,不可能平白无故要你这些钱,地下河不会有多长的距离,过趟也不会花多少的时间,我觉得这妖市定不是什么平常地。

    我从兜里摸出一角钱的毛票,捋直,递到了船夫瘦骨如柴的手里。起初还有些不愿意松手,但总觉得那老头在用一种威逼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得我莫名的瘆得慌,于是就直接丢在他的手里,挽起裤腿利落地上了船。

    船上的位置除去船夫的地儿之外还算的算是宽敞,但船板很脏,感觉就像那里之前堆过一堆的刚捕捞上来的鱼一样,湿漉漉的还有些黏糊,好似一大片透明的鱼涎。刚开始我是不愿意坐下来的,这艘破船连个板凳都没有,只好站着的,当那个船夫开始划动他手里的竹竿的时候,我就忽然感觉自己脚下一个踉跄要摔倒一样,虽说木船的行驶速度比较缓慢,但或许是船板年久失修松动的缘故,也或许是水流的缘故,整艘船有些摇摇晃晃的,比较轻微,我毕竟是没咋做过船的人,自然是站不住脚的,再看那个老头,除了手在晃着那个竹竿外,身子的其他方几乎是一动不动的,站得十分的安稳看起来很是泰然。我企图站稳脚,尝试了几次后,没差点摔下河里,于是我果断放弃了,虽然有些嫌弃,但是还是坐了下去。

    我就这么屈膝盘腿坐着,看着眼前这个背对着我的船夫,我决定开口问上几句话,一来对这个老头有些好奇,二来也想摸清楚点这个妖市的情况。

    “老人家?”我试着开口叫了一句,他没有任何的应答,仍旧在划他的船,像是耳聋了一样。于是我继续道:“老人家,您在这个地方做船夫多少年了呀?我看样子像是有些年头了。”

    我注意到这个船夫划竹竿的手的速度缓慢了下来,我就盯着他的后背看,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后,他背对着我开口说道:“四十年了。”

    “您在这里走船了四十年!”我被这个回答顿时吓了一跳,看着老头的样子算来,打他十来岁的时候就在这里做船夫了,我觉得他没有在骗我,因为奶奶告诉我这个妖市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再看这个船夫的双手,上面全部长满了厚厚一层的白花花的茧子,划船不是什么特别累的力气活,要长出这般的老茧出来,定是要日积月累好长的一段时间的。

    “是的。”船夫的沙哑的声音再一次想起,流露着一种饱经沧桑的久远感,“四十年前吧,那时候还在打老蒋(蒋介石)呢,炮火声不断,没一处安稳的,我就想活命,自己没啥本事活,就摸了个路子来到这里当船夫了。四十年了,在这个不见天光的地儿呆了足足四十年了,能挣到的钱不多,好在可以凑活着过日子。”

    我听了就想骂人,你娘的架艘破船过趟破河就收我半筐子鸡蛋的钱,听奶奶的话来说这妖市的人也不算的少,一天来来往往也有五六角的钱了,这老头一天是得吃几筐鸡蛋吃多少山珍海味这日子才过得算凑和啊?

    船夫虽然没看到我的表情,但是似乎也是注意到我的反应了,忽然干笑了一声,解释道:“小伙子,别以为这船费好挣,天上掉馅饼的事可是没有的。我这一把老骨头说话就是明说,这过河钱来返一番虽然有两角,平日来过河的人也不算少,但我五天内能到手的钱也才能区区一角钱不到呢!”

    “为什么?”我心生疑惑,感觉这老头在糊弄我。

    船夫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问道“你是刚进这圈子的吧?”

    “是的。”

    船夫听后呵呵地笑了几声:“愣头青就是愣头青,还没有摸清楚有多少条鱼呢就像趟这潭浑水。告诉你吧,这船钱,我只拿到可怜的一丁点,剩下大部分的要全部交给上头的人,包括妖市里的每笔买卖,都要抽出两成收入的油水交给上头的人。钱好挣么?不好挣呢!”

    “上头的人?”

    “没错。一个帮会。”

    “什么帮会?”

    “佛手会。”

    这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帮会的名字。帮会是旧社会民间的一种秘密组织,主要是在清朝的时候兴起的,主要是在福建和广州那块。小时候看过一些描写天地会或哥老会的小说,里面帮会的神秘感一直就像层纱布一样,朦朦胧的。其实在八十年代初,能留到那时的帮会已经少得是屈指可数了,毕竟从民国开始,政府对这些的组织就加大了管制,少有人顶着被抓的风险到街上对句“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之类的暗号了,那时候开始,大部分的尤其是民间百姓自发的帮会开始逐渐被迫散会了,除了少数的有势力有财力的帮会,一直留到了至今。

    船夫继续一边划着船,一边道:“这个地方,包括其他省大大小小的妖市,背后都是由佛手会来掌控的,但至于说这佛手会究竟是什么样的帮会,我不清楚,也很少有人清楚。我只知道一点,就是这个佛手会的势力很庞大,大到什么程度,这么说,就算是县政府的人,都惹不起他们。”

    “这话怎么说的?”

    “妖市这地方当初就是躲着满清政府才弄得如此隐蔽的,现在,什么年代什么世道了,这风尖浪口的,但凡有点风声政府定是可以立刻知晓的,但为什么没人来追查?因为不敢,政府的一些人动不得这佛手会半分半毫。也就是说妖市这地方已经被政府里的有些人知道了,但佛手会还是可以明目张胆地做着他们自己的买卖,你说,佛手会能有几个人可以得罪得起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