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年纪还小，并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时至今日，很多时候无意中在本地电视新闻频道中看到过几次这人的发言，心中也已有数：“此人城府过深。表面上的亲热或者冷淡，都不是他真正的心情，哪怕是他的一次发怒也很可能是佯装。或许是人在官场上呆了太久，不可避免的就会沾染上那种话不说透不挑明一切单凭君猜测的习性。”

    海城市长能在这个位子上坐那么久，也是一个很有能耐的人物。除了这一次中央保卫科的电话之外还从来没有经受过什么上级的不满，怪不得他见了孙强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参加晚宴的人也不多，除了海城市长任光明，还有一位是质监局局长，海城市工商管理部门的所长，孙强和陈梦茹她们几人。这些人坐在一起的组合看起来甚是奇怪，陈梦茹自然是在孙强身边，二娘的位子却被安排在胖胖的质检局长身边，孙强对这个安排不满是溢于言表的，甚至亲自找了个机会问杨梓萱为什么要把二娘的位子安排在那个死胖子身边。杨梓萱摇头摆手说千万不要问她，今晚的这个饭局完全是她爷爷的主意，就连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帮忙的。于是孙强只得作罢。

    喝餐前酒的时候，质监局的胖子不断地劝二娘饮酒，二娘酒量好，喝不喝却看心情。胖子的五次劝酒中，也许就喝个一次，也许一次都不喝。孙强看着怒从心起，却不明白自己生的是哪一门子的气。陈梦茹安静喝酒，偶尔说上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此时杨老爷子还在外面等沈芸，杨梓萱走进来招呼大家，看得出来她是社交上的老手，三言两语笑语盈盈中就搞定了一些人的不满。但孙强的不满却搞不定。

    质监局那个死胖子，又殷勤地给二娘倒了一杯酒，谄媚地劝她喝下去，二娘不说话，端过来一饮而尽。胖子脸上流露出令人作呕的好色神情，他的目的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孙强忽然不顾正在跟自己说些闲话的海城市长任光明，绕过半圈大圆桌，径自走到二娘身边，对胖子说：“她酒量不好，你就不要劝她喝酒了。”

    质监局的胖子眼神藐视地瞅了他一眼，无所谓地笑笑，接下来又倒了一杯酒，放在二娘面前，挑衅地看着孙强。

    孙强也不含糊，端起杯子，从胖子那稀稀疏疏长了几根头发的头顶交下去。清凉的酒，在屋中橘黄色灯光的映照下泛着鲜明的颜色，沿着胖子流油光的肌肤，顺着他的豆粒般小眼，酒糟鼻子，和一张大口留下来。

    胖子显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不但他想不到，餐桌上的人都有些愣住了，只除了二娘本人，陈梦茹和海城市长。

    陈梦茹心中早就觉得二娘和孙强整日那样打打闹闹迟早会日久生情的，这不奇怪，今日他的恼怒也不是不可解释，只是心中莫名地有些惆怅。海城市长倒是一眼就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在孙强离开座位时就想接下来有好戏看了，作为一名华夏帝国一个市的一名市长，半辈子官场生涯，也见多了官场上的你争我都你争我抢你死我活，难得见到几名真性情的人，个个都练就了皮笑肉不笑的金刚不坏之身，孙强的这种做法倒有些让他之前对他的看法略有改观。

    其中最为尴尬的当然是质监局局长本人，有着三层下巴的脸令人好笑地抽动着，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孙强就骂道：“***。你是哪一个？”

    孙强冷冷地将他指向自己的手给放下去，说道：“孙强。”

    “谁？”这么平凡的一个名字应该也不是什么官员，更何况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想到这里，底气就更足了，更加挺直了身板，嚷道，“你知不知道主位上坐着的是谁？是海城市长。你在这里对我无理也就罢了，可我怎么说也是政府要员，即便我大人有大量想把这事就这么过去，我想市长也不会同意他自己的下属受这样的窝囊气的。”

    孙强想，真不愧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擅长春秋法子，一句话自己不仅脱罪的干干净净，还把烂摊子丢在海城市长的身上。孙强连胖子指着市长的方向看都没看，目光依旧是平淡的说道：“没有让你跪下来将流在地上的酒给舔干净就不算欺负你。你叫上天王老子来我也不怕，何况你也叫不来。”

    好可惜。只是这也不是孙强善心，完全是因为杨家下人都尽忠职守的，地上刚刚有些污渍，立马就会有人上来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