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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前世羁绊
龙宫夜宴那天,你怎能说跪就跪呢?
当年那个离经叛道、孤妄放纵的你上哪儿去了?
在你陨落后的这些年,你还会梦到开满扶桑的老树吗?
你还会回来吗?
你会的。一定会的。
我会等待,等云开雾散,等诺言兑现,等我牵着你的手,一起走在朗朗乾坤下的那天。
我会继续等待,像数不清的元会之前,一棵树等待一朵云的出现。
万寿山,五庄观。
远处喜乐隐隐可闻。
镇元子身着一拢大红直裰婚服,头戴银冠,腰系玉佩,长发整齐梳散在肩后。
他从墙上取下一柄薄如蝉翼的佩剑,认真地擦拭起来,此剑是用晶莹剔透的火玉制成的,此刻,剑身正流淌着润泽的莹光,他凝视许久,唇边渐渐盈满笑意。
就是这件宝物,曾被它的主人别在腰间,度过了无穷的岁月。主人殒身后,它被尘封此处不见天日,如今可算要得到物归原主之时。
童子就在此刻轻声叩门,“庄主,吉时快要到了。”
镇元子神色紧张又欢喜,将宝剑收回剑鞘,小心翼翼地在墙上挂好。
此时此刻,他心中有那么多按捺不住的期盼,希望这世上的一切美好,都能被恰如其分地成全。
深红的龙凤烛插满大殿,桃红锻彩绣出的喜结连枝锦垂在堂前,轧金为丝、流珠为饰,朱红的双喜字花灯挂了满院。地上是猩红的长毡,头顶是水红的灯笼,到处是铺天盖地的喜气。
赞礼者呼:“吉时到!”
锣鼓喧天,琴瑟齐鸣。
镇元子胸缀绣球,乌发如墨,在红毯上挺直了脊柱,宛若松柏。
殿门缓缓拉开,只见敖夜凤冠霞帔,虽被喜帕遮住漂亮脸庞,可层层叠叠的喜袍在她身上却见不到任何累赘之感,反倒柳腰袅娜、翩翩动人。
镇元子呼吸一滞,犹如一张骤然落地摊开的尘封画轴,梦中人穿红装的模样忽现眼前。
鼓乐之中,他笑意翩然,缓缓牵至她的手,一步步踏上红毯。
“上香,二上香,三上香!”
他看见她袖下好似鲜嫩葱尖的十指,指甲被蔻丹染成透骨鲜红。
“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他听见她裙摆上缀着的东海珍珠流苏,在一步一动时簌簌作响。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
如此繁复。
最后礼赞者唱:“礼毕,退班,送入洞房!”
如此言笑晏晏,欢歌笑语。
直至暮鼓声声,灯火阑珊。
宾客退去,朱红殿门徐徐合上。
如此,再没有青天白日下的人声鼎沸,只剩红纱帐内的秉烛夜谈。
阿夜安静坐在软塌之上,十指交握。
窗外,徘徊的月色幽幽踱进来,柔柔铺在素红的锦被上。
镇元子背对着她,往翠绿盏子里斟合卺酒。这酒是万寿山上桑果所造,芳香四溢。
可总归还是比不上汤谷的那棵老扶桑。
他记得,当年她还住在火云宫的时候,总要用老树结的果子酿酒。那酒透着阳光的七种色彩,蕴着万物的清醇香气,开坛宴请的时候,所有人都喝醉了,太上,元始,通天,接引和准提,伏羲和女娲……
他记得那夜他醉得东倒西歪,流连于大家在树下欢聚一堂的韶华,迷迷糊糊对她说,“小漂亮,我好想永远停在这个时代。”
“可是小果子,未来一无所知才会有惊喜啊。”她嬉笑着拍他的肩膀,双颊红得人如其名,对着东方的日出举起酒杯,“你要做的,就是专心享受现在——看,好山,好水,好朋友!”
后来,好景,好酒,好朋友,全都不在了。
红云元神熄灭,修为散尽,火云宫被烧成焦土,扶桑树被炼成死木。
可他记得她堕入凡尘前那坚硬锐利的一笑,宛若火焰,灼得元始局蹐不安,直至她的身体被天雷撕得粉碎。
此刻,两只盏子被斟满,镇元子捏紧上好的翡翠,杯壁碰撞的声音相当清脆。
他起身,一步步走到她跟前,甜冽的酒香飘了满屋。
“小漂亮。”他唤。
喝下这杯酒,回来吧。
鲜红的喜帕被撩拨在地。
瞳孔骤然收缩,他拿杯的手一颤,些许酒液洒在她的袖幅之上。
“道君……”
那盖头之下,已是面容憔悴的泪人儿。
记忆与现实如同锦帛被硬生生撕开两段,她的眼里只有绝望,没有狂骄,只有畏怯,没有爱意。
镇元子说不出话,他苦笑起来,刚犹豫着向她伸出手,她的眼泪就滴在他手背上。
宿命是多残忍的东西,连他心上那朵无拘无缚的云彩也逃不出去。
那些古老的破旧的陶罐上还刻着属于他们的传说,可此刻他就站在她的对面,中间却已然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别哭了。没有你首肯,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的。”他用手指拭去她的泪水,沉吟道。
“你要多笑,笑得最大声,让当初伤害你的人都听到,他们并没有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