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无生归剑入鞘，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叹气当然不是因为又杀了个人，他的杀孽已经足够多，已经完全不会再因为多杀一个或者少杀一个而叹气了；他叹气也不是因为亲生弟弟中毒没救了，当年的他就能够对大哥的惨死做到视而不见，今日自然也不会因为一个几乎没有见过几面的小弟中毒无救而痛心悲伤。

    他叹气只是因为他想不出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处理了。

    像他这样对杀人几乎没有半点异常反应的人，活着或者说生存下去的唯一准则就是：遇事先往坏处想，将一切不利防范于未然。

    所以这个事情，他才觉得麻烦大了。

    门大夫求死，他当然要送，门大夫既死，路青川所中之毒，基本上也就等于没救了。而门大夫死前说五天之后，若不能将路青川体内毒素清除，他就能借路青川之体复活。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路无生都不想赌，多年混迹江湖的经验告诉他，这个麻烦一定不能留。

    ——彻底解决这个麻烦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连路青川也一起杀了。但这个方法即便是在路无生这种冷血之人眼里，也是相当的大逆不道，那是要遭天打雷劈，内心煎熬的。看着兄弟死掉和将兄弟杀死，这完全就不是一个等级上的事情。

    “无生剑啊无生剑，你说这次我该怎么办？杀，还是不杀？”路无生看着泛起一丝鱼肚白的东方，再次沉沉地叹了口气。

    天色渐渐亮了，这个在螳螂，蝉和黄雀之间不断变换角色的游戏终于就要结束了。从烟毒黄无味劫镖开始，无声无息之间毒昏了燕七三人，眼看成功在即，却被门大夫暗算，失去了烟毒本源，从今以后下毒之术大减，日子想必会难过很多；水毒门大夫得了烟毒本源，也是成功在望，却碰上了无生剑，断了一手一脚，最后还赔上了性命；路无生应该算是最后的大赢家，但他紧锁眉头，似乎比来时多了许多的烦恼，因为想要的没得到，得到的却不想要。

    燕九躺在地上，虽然中了毒，但在他而言，今夜好像只是做了一个梦；燕七也躺着，也中毒，但也睡着了，引起这场游戏的根源——黑木盒子和不知道有没有的无上秘籍依然没有从他怀里被拿走。如此看来，在这场游戏里，倒好像被迷昏的他们两兄弟成了最不亏的赢家。

    所以说，人只要活着，那就处处有玄机，事事皆因果，任你修为再高，算计再深，手段再狠，终究是逃不开也测不到的。

    天亮总是比天黑要来得快，特别在此时心情烦闷的路无生看来，就好像刚刚才一丝白，马上就一片白，一大片白了。

    天总归要亮，事情也总归要结束，再大的麻烦，也必须处理掉。

    路无生盯着手中的无生剑，眼神中带着三分犹豫和七分不舍。

    忽然，他狠狠地大吼一声，捏剑的手青筋暴起，剑柄的护手都被他捏到变形，发出清脆的‘咯吱’一声。

    ‘啊——’

    这一声，充满了无奈，也充满了决绝，他似乎借着这一吼将心中所有的犹豫和不舍通通吐出，吼完以后，他的眼神开始坚定起来，整张脸看上去也冷厉了许多。

    “杀”他轻轻地吐出一个字，仿佛只是说给他自己听的。说完之后，他捏剑的手只是轻轻一转，饮血无数的无生剑就泛着寒光，如灵蛇一般往路青川胸口射去。

    “孽畜，还不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