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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

    贤宗皇帝已看见了他们,此刻转头改道反而此地无银。李屿急中生智,从旁边的花台上抓了一把泥,趁绰绰不留意时一巴掌糊在她脸上。

    猛然一张黑手捂住自己的眼口鼻,熟悉的泥土香气窜进鼻子里,顺带吸了几颗进去。

    绰绰呛得直醒鼻子,双手胡乱在脸上拨着。李屿把她放下来,假意帮她擦脸,却将她的发髻也拨乱了。

    几缕发丝胡乱飘在乌糟糟的脸蛋上,倒真像紫微宫闹了鬼似的。

    绰绰知道李屿的心思,气得张嘴咬住了他的手指。

    食指指节猝感锐痛,李屿啊了一声,抽回手握成拳藏在身后,看着蓬头垢面的绰绰得逞忍笑。

    这一幕在贤宗等外人看来并不能品出什么宿世仇怨的意味,更像是一对佳侣在打情骂俏。

    贤宗不由忆起自己少年时,他与李屿的生母也曾这般绕着道道宫墙嬉笑打闹。往事恍如昨日,眨眼间李屿已过了弱冠之年,也有了自己的心上人。

    “倒不曾见忠王这般孩子气。”李适之半醉半笑说道。

    贤宗眼角亦含着笑意,李屿这儿子自幼老成,事事谨慎恭敬,谨慎到连未来大舅子犯了一点错处也要退了亲事。此前他还担心李屿会孤寡终老,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

    贤宗走近时,李屿作出一副乍然看见的模样,迟了半拍才行礼。绰绰忍着怒气低头行礼,并不希望贤宗看见她这幅狼狈丑陋的样子坏了印象。

    “三郎不向父皇介绍下这位娘子吗?”贤宗甚是好奇,究竟是哪家娘子能让他这灭绝七情六欲的儿子动了凡心。

    李屿听出贤宗误会了他与绰绰的关系,三言两语是辩解不清了,反倒容易生出别的事端来。李屿索性认下,只道:“这位是士曹参军杨家的娘子,儿子擅自带她入宫赏游,请父皇降罚。”

    河南府大小官吏上千人,贤宗皇帝自然不认识一个小小的士曹参军,只知是个微不足道的下吏官职,这便能解释为何李屿不大大方方把人带来见他了。

    “是该罚你。”贤宗笑道,“父皇岂是那等专横之君,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紫微宫自然也是天下人的紫微宫,入宫赏游又有何不可,何须请罪。”

    绰绰腹诽,李屿的虚伪竟是祖传的,若真觉得紫微宫非他独有,何不大开宫门,让全洛阳的百姓都来逛一圈。

    李屿应了声“是”,退到墙垣边给贤宗他们让出道来,绰绰也跟着站到边上去,依旧低着头。

    贤宗正步朝前,走到绰绰面前时忽停了步。

    李屿的心咯噔一下,屏息看向自己的父皇。

    只见贤宗盯着绰绰的小花脸看了看,一阵笑意涌上来,漫到唇边时忍住了,转头朝李屿说:“可不许仗着身份欺负人家。”

    李屿应了声“是”,贴身的汗衫已经浸湿了。

    他一直盯着贤宗一行远去的背影,直到他们转过了弯,连随行宫人的衣角也看不见了,李屿才终于松了口气。

    “我送你出去。”未免夜长梦多,今夜必不能再让绰绰留在紫微宫。

    然而绰绰不乐意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当她是蒲公英吗?

    “或是让禁卫军赶你出去。”李屿的眼神比月色还要冷上几分,仿佛她现在说一个不字,他立马就要掐住她的脖子。

    绰绰忽觉一阵寒意从脊骨里透出来,罢了,毕竟是在他的地盘,闹起来吃亏的终究是自己。

    她灰溜溜跟在李屿身后,一路踩着他的影子走,每一脚都用力踩在脑袋上。一路走下来,李屿不痛不痒,倒是她的脚底疼得厉害。

    出宫之时已近亥末,绰绰前脚上了马车,后脚李屿也进来了,她不得不往角落里挪了挪,给他腾出座。

    “宫中琵琶生异之事,不可对任何人透露半分。”神鬼妖魔之说最容易与国运扯在一起惑乱民心。

    绰绰本也没打算说,说出去也得有人肯信呀。但李屿这般威胁她,又令她心里甚不爽快,故意想气一气他:“我若偏要说,你还能时时刻刻堵着我的嘴不成。”

    话音刚落,一道极细的寒光从她眼前闪过,耳边倏尔添了一丝凉意。

    李屿握着匕首,匕首尖刃插进了车板里,刀腹几乎与她右耳上的细白汗毛是挨着的。

    “我想着你兴许还有点用处,这才留你性命。你若不识趣,我倒也不介意提前送你入轮回道。”李屿冷冷抬眼,声音阴沉低哑。

    绰绰像被施了定身咒似的,浑身僵硬地贴紧车板,连眼也不敢眨。

    李屿拔出匕首收回刀鞘内,转过身时眼底浅浅露出一丝笑。他算是看出来了,花妖也是欺软怕硬的,吓唬一下老实多了。

    绰绰一路鸡崽儿似的缩在角落里,心里头委屈极了。千年日子竟是白过的,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凡人欺负成这样。

    马车停下后,绰绰怯怯盯着李屿看了会儿,见他没反应,这才提着裙子灰溜溜下了车。

    总算离开了他的视线,绰绰长长舒气,快步跑回了家。

    杨家府门虚掩,一推便开了。绰绰一开门就看见杨弋背对着坐在台阶上。杨弋听见声音回头,见是绰绰回来了,站起来动了动发麻的腿,一瘸一拐过去帮她关了门,插上顶门棍。

    “弋哥哥在等我?”夜已深了,府里只留了两三盏灯微微照亮,孙氏他们大约已经睡下许久了。

    杨弋点点头:“太晚了,不放心。”虽然孙氏说她与忠王出去不必担心,可他始终放心不下这个娇柔天真的妹妹。

    “你这么弄成这样了?”前院昏暗,杨弋此时才看见绰绰脸上满是污泥,发髻也乱了,他的心登时提了起来。

    绰绰拨了拨糊在脸上的头发:“被狗绊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