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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东窗事发

    灿烂的阳光洒满大地。天霁山中的人们发现,他们已经自由了。

    龙织月罕见地没有气急败坏,因为她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寒冰玉,终于到了她手中。

    美玉无瑕,一如数月之前她所见。

    她永生难忘那个清晖映雪的夜晚,她替主子完成了一次暗杀,返回的途中,天霁山雪原中,隐约有两条拼力厮杀的人影。

    她若视而不见继续前行,数月后天霁山上的惨案也就不会发生。可她偏偏看见了,那两个武士模样的人,分明是在争夺一块白莹莹,泛着蓝光的美玉!她越看越觉得这玉石似曾相识,细细想来,那分明是妖界相传的,可毁天灭地的寒冰玉的模样!

    龙织月看着那玉石入了迷。晶莹剔透,蓝光幽微,是寒冰亦是美玉。四边如刃,四角锐利,是法器亦是兵刃。它消失千万年,再度重现人间,冥冥之中,是否就是为了与她相遇?

    这蕴藏着强大力量的玉石,将她的心神全部掳走,她再不见这阔野雪原,再不见这苍茫天地,再不见这浩瀚星河她全部的时空,都已属于这块玉石。

    她竟不由自主,朝拼杀中的武士走去,上前了结他们的性命,动手时,眼睛仍不离那块玉石。片刻的混乱,她一转身的功夫,竟再不见寒冰玉的影子!待天地重归寂静,无边无际的雪原上,只剩两具死尸,和她孤身一人。

    欲望之火已经点燃,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几日后,她的主子给了她一箱银票,命她到几个江湖门派中招兵买马。

    她出门便将满箱银票烧成灰烬。

    她恨她的主人,恨入骨髓。

    一千年前,她化作人形,自由徜徉深山中,千年后,她已是那座山头的妖王。呼风唤雨的岁月里,她得意于占山为王的威风,却从未想过,自己会委身于被人奴役的屈辱。

    那是一种使用蛊毒的巫术。被蛊虫侵入体内者终生不得自由,但凡言行违逆施术者意愿,施术者可操纵蛊虫啮咬宿主血肉,灼烧其五脏六腑,使其痛不欲生。若宿主拼死不从,蛊虫甚至可强行控制其全身,直到其言行令施术者满意为止。

    龙织月都已忘了,这样的痛苦,她曾体验过多少遍。

    她唯独记得,那一日她是如何落入猎妖人的陷阱,蛊虫如何灌入她口中,顺喉而下,蔓延全身。

    她唯独记得,她是如何在清醒的剧痛中煎熬了七天七夜,求不到半点昏沉。

    她唯独记得,她醒来后第一眼所见,是乌压压的妖兽挤满牢笼,满地□□扭曲了整个时空。

    她唯独记得,那高高在上的施术者,两鬓斑白,锦衣华服下阴冷的面孔,宣告着对他们的主宰。

    他们道行千百年,为何竟被区区人类奴役?

    隐忍数年,她终于发现,真正折磨他们的,并非蛊虫,而是——混元石。

    龙织月从未见过混元石真正的模样,没有人见过,除了那施术的主人。

    但她知道,那些蛊虫是以混元石散发出的魔力为滋养,是以才有控制妖兽的法力。

    谁都没想到,最桀骜不驯的蜘蛛精,竟比任何人都顺从。

    因为顺从,她成了主人手下最红的刺客。她的暗杀手段,完美得不落蛛丝马迹,一如她恭顺的表现。

    她是最红的刺客,便渐渐获得了数量可观的手下。

    可她顺从依旧,把腰折成弓状,把头埋进土里,直到主人缓和了盯着她的目光……

    当她抬起头时,她挨个看着施术者给她的部下,直到看出了他们中的反骨。

    后来,她遇到了寒冰玉……

    弯成弓的腰,是为了藏进一把刀,埋进土的头,是为了掩盖满眼的怨毒。

    谁都没想到,最桀骜不驯的蜘蛛精,其实从未被驯服过。

    龙织月站在施术者府邸的大门外。看着牌匾上“襄政王府”的鎏金大字。

    她等这一天等了多久?数十年,襄政王的白发已满头,她的恭敬顺从也做到了头。

    她是奉命搜罗兵马去了,但却不是用钱,而是用一个巨大的结界,让整个江湖为她寻找最强的兵器。

    午后的阳光令人懒散,正是王府戒备最弱的时候。

    此刻她的部下定然已暗杀了看守,正从地牢悄然走上地面。只等号响,她手中的最强兵器,就要将整个王府化作人间地狱。

    其他妖兽定然不知,他们竟还能有夺回自由的一天。

    襄政王定然不知,身为人类,可以无力到什么地步……

    天霁山。

    辽阔的原野上,萤禹禹独行。

    她不知走到了何处,想想将来,这片刻的自由当是珍贵的。

    此时一个青色的人影从远处走来。

    片刻的自由到了头。

    乌缇娜笔挺地立在风中,衣饰整齐不染纤尘。似乎她和龙织月的最后一战从未打过。

    “你赢了?”萤问。

    “在她看来,并没有。”

    “可你明明能赢。”

    “打赢了又如何?又要令她没完没了地找我算账么?她是我的棋子,我又不能杀了她。”

    萤瞪大了眼睛:“龙织月是你的棋子?她怎会是你的棋子?!”

    乌缇娜伸指在雪地上一点,化出一片积水,水面上倒映出的,正是襄政王府。

    龙织月已等了许久,却仍未闻号响。她隐隐觉得不对。

    正待冲入门内,却见门突然打开,她的部下黑压压涌出府门。

    她怒上心头:“你们出来作甚!”

    她的部下没有回答,竟齐刷刷跪下。

    她这才看清,她的部下是被人绑着押出府门的。

    押着他们的人,是王府的府兵。

    府兵后,一个老者满头银发,却腰板笔挺,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写满威严。他双眉飞扬,勾勒出一生的雷厉风行;双目深邃,诉说着历经的沧海桑田。他默然不语,波澜不惊。可龙织月知道,这才是他最令人畏惧的时候。

    他就是襄政之王李渊,为大安朝打下半壁江山的先帝皇子,当朝皇帝的皇叔。

    此刻他正瞬也不瞬地盯着龙织月,一如死神的注视。

    龙织月竟说不出半个字,豆大的汗珠沁出额头,口干舌燥。

    妖群中,终于有人回答她无声的发问:“我们刚要动手,就发现地牢里的看守皆已倒下。接着灰麟就出现告诉我们,起事已经完成,我们只要离开王府即可。可我们还没出地牢,看守们竟全都醒来……”

    灰麟脸色已青:“我一直都在主上身边,如何能够□□有术?!”

    龙织月厉声道:“他定是被人冒充了!你们难道连辨别气息都不会么?!

    “牢中妖兽众多,我们辨别不出气息有异……”

    “是谁……是谁——!!!”龙织月失去理智,冲入妖群中怒吼:“是谁把起事之事告诉他人!是谁要背叛我——!”

    “没有人要背叛你。”一个雄浑的声音,充满不容否定的威力,似乎从天上传来。只听襄政王道:“首先行背叛之事的,是你。”

    “我背叛了你又如何?!”龙织月截口怒喝,挺身正视,眼中不再有丝毫畏惧,仅剩怨毒和憎恨:“我修行千年,也曾叱咤风云。李渊,一千年前你在哪里?若没有混元石,你手中还有什么?你拿什么跟我们抗衡?我们当中随便一人都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弄死你!凭什么要被你摆布?!”

    “凭什么?我告诉你凭什么。”李渊一字一顿道:“就凭我手中有混元石。

    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先皇赐我混元石,是我的命运;而做混元蛊的宿主,则是你们的命运。就像我无法摆脱和皇上终有一战的命运一样,你们也无法逃离与混元石纠缠一生的命运!”

    龙织月笑了,笑得那么阴鸷:“我们能不能逃离,可不是由你说了算!”她长袖一抖,亮出寒冰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