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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一、豫岩生变

    无声无息地倚在秦颂书房的窗边,周天熠饶有兴味地欣赏着屋中女子的一举一动。又到月初,秦氏产业下的掌柜一个接着一个进书房呈上账簿和汇报上月的经营状况,秦颂听得认真仔细,偶尔也会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

    周天熠有些恍惚,两月前在街头,他正是被她查账时的专注所吸引,连同那股拒人千里的清冷和精打细算的凌厉都印在了他心里,而现在亦是如此,只是多了这段时间的接触,她变得更加真实了,甚至有时自己到街上闲逛,没她在身边竟有些不习惯。

    接近傍晚时,有一位意外的客人跨进了秦颂的书房。王君若今日一身世家公子的温雅装扮,玉冠玉扇玉佩一件没落下,丝毫挑不出差错。

    王家二房嫡长子,周天熠自然是认得的,没想到秦颂与他居然熟稔到见面无需礼节性的问候就轻松相谈的程度。

    他刚想仔细听听两人的谈话,书房里就传来一句带着点讽刺的冷笑,“想不到堂堂昭王竟然躲在窗后听人是非,殿下,出来吧?”王君若有意瞥向离秦颂最近的那扇窗,抬手就甩了个铜钱出去,直向周天熠的咽喉处飞去,速度极快,这要是没点能耐,一准就是封喉倒地。

    周天熠反射性地一个闪身,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后纵身接住铜钱稳稳落地,挥手又把铜钱弹回到了王君若跟前,随后无奈叹了口气,既然暴露了,也只能翻窗进书房了,这个王君若,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

    秦颂料定周天熠会来,她午后兴师动众带走了所有侍女形同负气回家,倘若周天熠真如他所言不会对她不管不顾,那么必然得来寻她,只是没想到……他是以这种意想不到的形式登门拜访。

    “殿下何故如此造访?”秦颂现在之于周天熠几乎没有行礼的概念了,合上账簿支着半边脸歪头问道,认识久了,她也习惯了他私下随意的性格,因此对他这份唐突,她气不起来也恼不起来,只能任他如此。

    “……”周天熠无言,放着正门不走自然是想看看平日的她,可这会儿书房里还坐着个王君若,他若是说出口又觉得变味,于是干脆闭口不答换了个话题,“荣夫人跪了一个下午请罪,而你又没个声音就走了,我当然要对你负责到底啊。”

    秦颂的注意力完全放到了周天熠的前半句话上,一改懒洋洋的状态瞪着眼睛急于为荣夫人求情,“殿下,荣夫人所在的一切都是为你好,请不要太责怪她了。”荣夫人快五十的人了,怎么经得起那样跪着呀!

    从上次御审回程时,他对拦路跪车的女子公事公办起,她就应该明白,周天熠的纵容是分人的,而那一直被他纵容被他包容的人恰恰只是自己。

    “我不过是让她回去反省,至于其他,你回来后由你决定便是了。”周天熠没想到秦颂反应这么大,宽慰一笑答道。

    “咳……”见跟前两人完全有接着讨论下去的态势,王君若轻咳一声,坐在椅子上显得很无辜地望着他们,书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有些尴尬。

    秦颂揉了揉侧额,马上递了个抱歉的眼神给王君若,随后走近周天熠才向他行了个礼,低声请求道:“请殿下先去上次的小花厅休息,秦颂马上就来。”

    周天熠无意让秦颂难做,同意了她的要求又向王君若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后,就径自朝书房外走去。

    “啧啧,整个四方最难接触到的昭王殿下在你面前还真是听话。”周天熠走远后,王君若冷不防冒了一句话,似是打趣又似是挖苦。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秦颂直接略过了他的话问道,面前的人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既然特意来寻她,定是有要事相商。

    王君若也不含糊,今日来此既是向秦颂借人,也是向秦颂辞行,“豫岩的消息通道虽然打通,但是……太奇怪了,我想亲自去一趟探探情况。”之前全无消息,现在又畅通无阻,王君若实在对如今传到京周消息的真实性起疑,瘟疫之事应该不假,但其他细节嘛……怕是早被别有用心之人修改替换过了。

    豫岩横跨三国,是“禾氏”非常重要的消息集中和流散地,不去看看他实在不放心。

    “禾氏”虽然是他与秦颂私底下合作经营的小铺子,但父亲王孝莽能够放任他如此,恐怕也是对这个消息中枢有所图,日后若王、秦两族真正联合站在同一战线上,竭尽所能倾尽所有地辅佐明主,那“禾氏”……必有大用处。

    他终究是王家人,即使不如催之大哥那般恪守家规家训,王家子女应尽的责任,应承担的义务,只要有需要,他就会去做。

    “借人?”秦颂眨巴着眼睛问道,王君若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有个人跟着他反而是累赘,况且自己身边的人也没一个比他有能耐的,他想借谁?

    “月明。”王君若当是秦颂不清楚豫岩的情况,又解释道:“豫岩瘟疫横行,又有人借此生事制卖假药,有个可信的医者跟在身边行事比较稳妥。”月明的医理技术不比医馆的大夫差,又是秦氏京郊药铺的掌事,大场面吓不倒她,还是个女子易于掩人耳目,从各个方面来看,她都是这次豫岩之行最合适的搭档人选。

    “唔……”月明的作用秦颂心里清楚,以她的医术,在她身边做个丫鬟才是委屈她了,所以她才直接把京郊药铺交给她打理,并且每年都从药行的收入里抽一两成的利为她攒着做将来的嫁妆。

    可是……把月明借出去,药铺那边她就得费点心思选调人手了。

    “怎么,我,你还不相信吗?还怕我把你那丫鬟吃了么?”见秦颂犹豫,王君若以为她在担心男女有别,不放心月明与他同行。

    “没有的事。”秦颂白了王君若一眼,稍带着点疲惫叹了口气,“过不了多久,秦氏也会入局,手头能用的人有些紧张。”如今京周产业由她全权负责,她必须考虑周到。

    “那我其实……”面前的女子很少露出疲态,在王君若的印象里,秦颂永远都精神饱满无惧任何挑战,如今见她这般,他的心轻抽了一下,想着不带月明其实也没事。

    “罢了,月明你就带走吧,我这边没问题的。”秦颂一笑,在王君若把话收回之前点头应允了,豫岩位置特殊,在以诸华为框架的战略上恐怕比京周这个国都还要重要,而王君若照顾她不是一日两日,现在难得对她有所请求,她从道义上也不会拒绝他。

    “月笙,把月明叫过来。”

    犹豫过去后,秦颂处理事情就如行云流水般流畅,纵使王君若有打退堂鼓的打算,也完全来不及阻止她,回过神的时候,月明已经出现在他跟前了。秦颂简单交代了几句前因后果,就吩咐月明去账房取些盘缠,然后直接跟着王君若离开。

    整个过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王君若本还想跟她多聊会儿,但看到桌案上那几摞厚厚的账簿,还是闭上了嘴,起身多看了一眼面前又如往常般奕奕有神的女子,潇洒地抬手道别,就离开了。

    “月笙,你手里的是什么?”秦颂注意月笙手里的白封信笺很久了,只是碍于周天熠和王君若在场,一直找不到间隙询问。

    “小姐,是秦风少爷的来信。”

    “哥哥?”秦颂一愣,算算时间,哥哥应该抵达维陇没几日,怎么这就有消息要传给自己了,看样子还是急件,“快,拿过来看看。”

    秦风的信不长,但已足以让秦颂震惊。

    ——楚湮有难。

    她的二表哥在豫岩遇到了麻烦?这第一句话就令秦颂百思不得其解,楚氏世居豫岩,代代发展不仅积累了财富,也积聚了人脉,在自己的地盘遇到麻烦怎么会向秦氏求助?

    按着自家哥哥的意思,他在维陇暂时抽不开身,希望妹妹能先跑一趟豫岩看看楚湮的情况,他处理完身边事后,会马上与她汇合,而近来边境混乱,她亲自去顺带也能盯着点秦氏在豫岩的产业。

    除此之外,哥哥连京周之事也为她考虑好了,秦氏的大管家秦肆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可以暂时代替她打理产业事务。

    看完信后,秦颂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临时出远门的事常有,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碰巧这回都集中在了豫岩这个重灾区而已。

    望了望门外,半轮红日已经没入西边的天空,她一怔,忽然想起了什么,惊呼起来,“坏了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