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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十二、枝节横生

    别人家的地盘不适合舞刀弄枪,周天熠每天早晨都会在屋前凝神提气半个时辰,内外调和。秦颂出门前,有时会站在门廊下小看他片刻,而今日,这盯着他的目光有些陌生,周天熠收势,向着不远处还在犹豫是否上前的两名侍女望去,目光一凛,“何事?”

    他的声音不大,但问得干脆利落,气势和威压在不经意间就显露了出来,两名侍女一惊向后缩了缩,不敢答话。周天熠意识到自己常态的反应好像吓到她们了,语态又放缓,“两位姑娘这般站着已久,是有什么事情吗?”

    朝阳初升,逆光让他的轮廓看上去更加柔和,两名侍女相互看了看,这才提了提胆上去行礼,“邹公子,我们家小姐有请。”说着,其中一人将手中的托盘举到周天熠面前,里面放置着一张玫红色的请帖。

    周天熠蹙眉,五颜六色的帖子几乎都是宴饮邀约,在京周时,他的王府是拒收的,但是现在……现在他的身份不是昭王,只是个商客,借住在楚宅也不能拂了楚小姐的面子,正迟疑着,面前未举着托盘的另一名侍女又温言说道:“只是山间品茶,不会占用邹公子太多时间的,请公子赏脸移步。”

    这么僵着不是办法,周天熠再一次感受到身份带来的便利,也对先前秦颂明明戒备他却仍顺他心意而为的情态有所体味。左右看了看,秦颂已经出门,而沈不闻大概也不在,两根救命稻草都断了,他临时也找不到恰当的理由推拒,只能收下请帖,示意侍女带路。

    楚沁玲把周天熠邀到了山间凉亭,与木质的雕梁画栋不同,山石凿砌而成的凉亭显得有些笨重,但石出同源,远看却能与群山融为一体。

    熟悉昭王的人都知道,周天熠并不喜与陌生女子独处,更何况面前的楚沁玲还带着浓重的感情性和目的性,相处起来不得轻松不说,还得时刻警醒着。

    “楚小姐邀约,在下不胜荣幸。”周天熠口头是这么说,但站在楚沁玲面前也只行了个草率的点头礼。

    “沁玲观今日山气极佳,适合品茶,便想邀邹公子一叙。公子愿赏脸,沁玲感激!”楚沁玲直接略过了周天熠的“无礼”,起身同样点头示意后,邀请其相对而坐。

    她今日的着装较为娇媚,发间的蝴蝶簪在朝阳下翩翩舞动,圆圆的脸蛋上更是画了个小艳妆,看着既有十五岁的灵巧又有成熟的妩媚,这特别的打扮,是狠狠下了功夫的。

    周天熠无意楚沁玲的盛装,侧头向山间瞥了瞥,云开雾散好风光,微微笑道:“今日确实山气极佳,楚小姐这是要亲自煮茶?”落座时他就看到了石桌上一套精致的茶具,如此而问只是为了找个合适的话题以避免两人无话可说的尴尬。

    “沁玲茶道不比……沁玲茶道粗浅,怕是要让邹公子笑话了。”她的茶道不及秦颂,但楚沁玲本能地不愿在周天熠面前多提起自己的表姐,她们只相差两岁,她的表姐却在前进的道路上越走越快越走越远,直到现在,她望尘莫及。

    小时候她喜欢秦颂的大度宽容和冷静自持,这样能撒娇被宠爱的永远只有自己,可现在她对她的大度和冷静感到厌恶,仿佛这个家里,只有她是最不懂事的,只有她还被当做小孩子看待。

    “楚小姐谦虚了。”周天熠瞅着楚沁玲娴熟的手法,说的不是虚话,茶道是士族大家女子的必修课之一,但实际上……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秦颂的茶道听她本人说,是为了与人商谈顺利才特意学习的。

    婚嫁之后再用茶道的妇人不多,顶多算是与夫君间的情趣,可正室嫁娶,真正称心如意的又有多少呢?

    楚氏三代都不像为官之人,为何会要求楚家女学习这个?

    周天熠正思考着,他跟前的茶碗里就半满了茶水,他捏着小茶碗嗅了嗅后,才饮了一口,“楚小姐的茶道是从小苦练的吧,不然不会有如此技艺。”

    “虽是家中要求,但学习了,也算一门技艺。”楚沁玲手上的动作不停,轻笑着回道,随后马上问起了自己想知道的有关“邹公子”的事情,“公子是何地的商客,为何择豫岩行商?”她极少出门,但也知豫岩是前线,货物贩卖并不景气,要做赚钱的买卖不容易。

    “在下京周人氏,数月前在京周与秦小姐相识,本无意豫岩商路,但秦小姐似乎对这里另有看法,在下不过是跟着来看看。”他回答的自然是假话,只是又真的掺进了他与秦颂相识的经过,路边偶尔得见是缘,流水宫宴秦氏也在邀请之列大概就是分了吧,有缘有分,定会有始有终。

    “那公子看出什么来了吗?”楚沁玲信以为真,顺着话就天真地问了下去。

    “这个……”

    见对面的人有所犹豫,楚沁玲马上意识到,她问得太急,他人家的产业之事,哪能随便透露,于是低了低头轻言,“沁玲唐突了,沁玲自小就没出过湘城,邹公子还是与我说说豫岩之外的风光吧?”

    周天熠没想到自己片刻的迟疑会产生这种误会,不过这样也好,他本来就不是商人,要他毫无准备就把一地的商路说得头头是道,难保不会露出马脚。坐在对面的女子被养在了闺阁中极少出门,若只是说说各地风光,那他还是见识广博的,“楚小姐真想听?”

    楚沁玲点头,眼中满是期待。

    “邹某早年随家父在淮扬经商,淮扬是四方南部的明珠之地,四季分明,江河遍布,听说那儿从前是以船代步,到了后来筑起官道大路,当地人才普遍用起了马和马车。在下与父亲在淮扬住了一月有余,恰逢淮扬雨季,氤氲之气弥漫,出门总要带着伞,也算别有一番风情了。”

    周天熠循着记忆而言,雨季的淮扬多有江河决堤,父皇每一年都在下令加固江堤,可这堤岸就是年年都有地方被冲垮,因而那一年,他的父皇力排众议,亲自在雨季下淮扬,至于他……是顺带着被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