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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临清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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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河横挂,星光烂漫。

    无边无际的黑暗深邃浓郁,包裹了南运河南端的山东临清城,刁斗声声寂寞,码头外夜行的船只悬挂着昏黄的灯火,蜿蜒诡秘地穿梭在满天的星光里,一切朦胧如梦。

    九里内城最核心的户部街上,遥对着数十万石税粮的官仓黑沉沉的轮廓,昏黄的“气死风”灯三三两两的悬挂在高翘的富贵人家的屋檐下,夜风潜入,轻轻地摇曳。

    “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扯着沙哑苍凉的拖音,夹杂在木槌铜锣的撞击声中,寂寞空洞,灯火里的剪影,佝偻消瘦,踯躅而前。

    突然,一道极亮的星光从东方空域第五颗心月狐的星宿位置直射东南的泰山之巅,在发出了一声爆响以后,折射往西北方向,到了临清城的上空,一闪而没。

    这一束神光,虽然让北京西山的天机门宗主清正更加惊恐,虽然让满清帝皇派大萨满连夜疾驰追逐,甚至让倭国的大阴阳师高野都心魂不定,却在临清城里,没有引起过多的主意。

    秋深夜早,绝大多数的市人都睡了。

    更夫悚然一惊,揉了揉眼睛,却没有看到任何的异象!

    当然,簌簌数声,古槐树上的猫头鹰被惊醒,咕咕叫着,从树梢犀利地滑过。

    一切安然如昨。

    户部街东段路西,作为最高档的富人区,街道拐弯出三十丈,有一家大宅门,牌楼高挑,貔貅威武,四盏猩红灯笼;四名值夜家丁端着毛瑟步枪,四条毛皮油亮的狼犬目光如电。从守卫森严的门口进去,甬路为中轴线,两侧都是廊房,数进宅院之后,就是所谓的内宅,有碉堡一样的三层筒子楼宇,有房檐参接的四合院,星星点点的灯火,从前院一直引领到内宅的一个院落外,这里庭院宽敞,灯火通明,到处张贴着猩红的喜字,两名小丫鬟和一名老妈子端着托盘,静静地等在正屋门外,一面扎耳倾听,一面悄悄议论,房间里,传来了年轻女人尖锐的对话声。

    庭院里,左右对称四棵巨树,落了叶儿的榆树枝桠光秃,冠盖狰狞,左手的树跟儿捆绑着一个人。

    庭院里的灯火辉映着他的身影,双臂背后捆结在巨树上,脑袋则低垂在前面。穿一身晚清百姓常见的青色夹袍,因为被水淋湿,部分贴在身上。

    两名瓜皮小帽的年轻家丁守候在他的身边,有些畏惧地保持着距离,同时,眼睛贼贼地向着堂屋门口瞄去,那里,不仅有两名已经身材发育的小丫鬟,更有一个艳丽成熟的女人,弯腰收拾着什么,她的丰乳肥臀,在锦缎质地的斜襟碎花衣服里,欲盖弥彰,吸引得两名家丁,眼睛发直,口水肆虐。

    哦。

    李磐徐徐地苏醒过来。

    头痛欲裂,耳海轰鸣,涟漪般一波一波荡漾。

    混沌和黑暗的大幕包围着他,缠绕着他,使他艰难呼吸,种种困苦。

    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抬起头,观察着周围,也在迷茫的脑海里搜寻着自己的意识,确定着自我。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叫李磐,磐石的磐,意味着坚定,勇敢,这是父亲的寓意,而他也名副其实,作为国家忠诚的卫士,他参加过南疆的缉毒热战,西北的防恐清剿,拉脱维亚的国际赛场,亚马逊猎人学校的比拼,甚至海外贪官的秘密追查,北非中东热点地区的情报收集,都极其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可惜,在今年探亲的时候,遭遇了东北大洪水,他和数十名转移的百姓,被突然崩塌的堤坝和洪水席卷而去!

    漆黑的夜幕,冰凉的雨滴,灯光里浑浊咆哮的洪流,天地旋转,一切虚无!

    “可抗八级地震,十级台风,千年洪水?无耻的奸商贪官!”

    不用说,通行的潜规则里,承包堤坝维修建筑工程的商人和主管的官员,从中捞取了无量的好处,而将灾难和死亡推卸给了他人。

    从今天起,他也开始仇官了。

    不过,又有一些意识的片段,更加顽固地扰乱着他,告诉他,这个时代叫大清,他又叫龙峰,一个山东省临清州外城平家里杀驴胡同的普通少年,今年十七岁。

    “这是怎么了?”

    他看到了陕西平遥古城才有的廊房,房檐下整齐有序的古老的气死风灯,头顶上明亮清新的星空,听到更夫苍凉的长吟,夜枭恐惧的短啸。景象迥然于东北老家滔天的洪水,倾盆的雨幕,混乱的堤坝。

    一个清秀稚嫩的女孩子的面孔,一个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学堂的朗朗读书声,一群黑衣人,兜头而来的麻袋……各种人像陌生而真切地在他眼前闪烁着。他甚至能辨认清楚,那女孩子很象刘亦菲,男人很象辫子戏里的王刚老师造型的和珅,甚至,麻袋里,那突如其来的拳脚带来的灼痛,以及冰凉河水纷纷灌入他的肺腑,都格外真实可信。

    逐渐的,视野稍微清晰了些,听觉真切了些,只是,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肺腑里没有过分憋闷的感觉,只有脚下湿润的一大滩水,莫非,肺腑里呛入的河水已经咳出?

    他感觉到了古树,逐渐有了知觉的身体,扭结在背后捆绑麻木的胳膊,还有粗糙的树皮,身边两个瓜皮小帽,贼头贼脑的家丁,以及庭院里的其他人物,出生入死的经历使他冷静理智,甚至就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耷拉着头,窥探着一切。

    我做梦吗?还是真的两世为人,来到了《甄嬛传》的世界?

    要不,我们的营地被敌人袭击了?战友们呢?

    “滚滚滚!你个骚狐狸精!不要脸的贼货!无耻!”正屋的房间里,一个姑娘愤怒地呵斥。

    “你?你!嘿嘿,我不生气,闺女,我劝你还是从了州判老爷吧!”一个少年妇人柔媚的声音劝说道。

    房间里悬挂着两盏壁油灯,嘶嘶的燃烧,缭绕着青烟,将屋子里照得通明;一些圆形黑红,做工精致的桌椅,一面檀香木包裹的椭圆形玻璃镜子,一堆女人化妆用品,周围的墙壁上,有瑞龟祥鹤、鸳鸯戏水的诸多水墨图画,还有些春宫景象,内里,粉红帐幔高张,一张崭新铺盖的大床,三间屋子,隔扇外是小小的客厅,隔扇内是家居气氛极浓的卧室。几束艳黄色的菊花满满地绽放在四个巨大的青花瓷瓶里,造型各异的大红双喜字帖,飞翔在墙壁甚至家具上,一眼看来,应该是刚办喜事的男家洞房。

    “滚!”站在隔扇内里姑娘,一身大红喜服,头上金银首饰珠翠,将她打扮得极为俊俏好看,虽然喜服宽松无法看出她的身体曲线,可是,苗条身材的青春气息遮掩不住,大红的服装,黄亮的灯光,使她桃色殷殷的脸,颇为诱人。不过,她没有任何喜悦,而是杏目竖立,义愤填膺,从她站立不稳的情形看,不仅双手被扭结在背后,就是双腿也被紧紧地捆绑。

    在她的脚下,摔着凤冠霞帔,一帕朱红的盖头巾,因为极度气愤,因为双腿双脚被束缚,她甚至弓身将脚面挑起那顶凤冠,踢毽子一样弹起来,一直踢到女人的脸上。

    “哎呀,闺女,你这是何必呢?想当年姐姐我的脾气也不比你差,可是,后来呢?还不是就这样了?”赶紧抱了凤冠,她揉着打疼了脸面,叹息着说。

    逼婚?真有人逼婚?她们都是谁?小妞儿挺有个性的,赞一个。

    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