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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纸包不住火

    一切安排妥当,江县令仍焦虑不安,深夜还在庭院中来回踱步。

    楼氏打个哈欠,困倦道:“人已经进了景昃院,江栀又吃过那茶,这回那事保准会成。你要是实在不放心,让顾嬷嬷去她屋里瞧一眼,总好过在这里瞎担心。”

    江县令烦躁道:“老虔婆对我有成见,今日若叫她知晓个中究竟,难保不横生枝节。我寻思还得你亲自走一趟。”

    湘乔毕竟年纪小,又云英未嫁。顾嬷嬷向来难缠,江县令不放心。除了江栀院子里这两个人,这事今夜不容走漏半点风声。即便是往后传出半个字,江栀名声有损事小,到时候江县令只怕要被戳脊梁骨,沦为山阴士庶的笑柄。

    江县令思前想后,又嘱咐楼氏道:“连你身边的丫头婆子也不要惊动。刁准自己瞧中阿栀是一回事,江栀深夜邀请他又是另一回事……”

    他翕动嘴唇,又将后头半句咽下。

    楼氏见他这副敢做却不敢当的模样,心中早猜到他事后想推自己做挡箭牌,因而冷笑道:“合着我这个继母做点恶事也在情理之中。”

    江县令会心一笑,讪讪道:“你我夫妻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这回的难关过不去,往后还不知是个怎样的光景。熬过这一关,你在我这儿便是头一号的大功臣,将来怎样弥补都不为过。”

    楼氏得他这一句保证,心头这才松快些,借口夜里喝多了茶,走了困,出了荣安堂,独自到园子里转一圈。

    因县衙后宅占地并不算广阔,两座院子实则相隔不远。白日园子里花木扶疏,景致幽雅。可夜里除了檐角和路边星星点点几盏灯,四处阴森森的,倒有点怕人。

    楼氏因怕引人怀疑,尤其刁家的女眷今夜还借住在府上,直等到各处院子里都熄了灯,这才鬼鬼祟祟一路往江栀院中去。

    才推开门,一道雪光从暗地里刺来,横在楼氏脖子上,她还未吓出个好歹,湘乔倒从门边的矮杌上摔了下去。

    “太……太太……”湘乔怯弱地唤她一声,绞着手指,吓得抖如筛糠。

    那侍卫认出楼氏,这才收了剑,低声斥责道:“深更半夜,江夫人早该安歇就寝,无故不得夜行,惊扰旁人!”

    楼氏是主,刁准是客。可客大欺主,刁家的一介侍卫竟敢堂而皇之在江家训斥楼氏这个主母,真真无礼至极。可官大一级尚且压死人,宰相门前的仆从也敢拿鼻孔瞧江县令。

    楼氏捏着鼻子忍下这口气,反而要和颜悦色与他解释道:“我来嘱咐顾嬷嬷几句话。大姑娘少不更事,湘乔性子绵软,若伺候得不周到,难免叫姑爷不快。”

    那侍卫听她如此说,这才勉强放她进去。这在刁家,嫡出的姑娘院子里上下伺候的不下二十人,而江栀身边只一老一小两婢,寒酸至极。也无怪刁家的下人连在江家主母面前腰杆也要挺直几分。

    楼氏剜一眼湘乔,示意她跟上,一直走到正屋廊檐下,方才压着声儿,悄悄问道:“顾嬷嬷人呢?”

    湘乔瑟缩着飞快扬目瞟一眼楼氏,嗫嚅道:“老爷因怕她坏事,赏了她一碗银耳羹做宵夜。”

    楼氏失笑,朝江栀的房间努了努嘴:“里头可有声音传出来?”

    湘乔懵懂摇头,因心知自己做了丧良心的事,心下颇煎熬,一颗脑袋几乎垂到胸前,小声咕哝:“侍卫大哥不许我在外间值夜……”

    楼氏点了点头,吩咐道:“你去备些热水,候在外头。”

    她一面说,一面轻手轻脚往江栀屋外去。她自然不忌惮江栀明日有何反应,横竖江栀迟早都是刁家妇,又何必惺惺作态顾惜自己的贞洁。

    可刁准在屋里,那是头随时蓄势待发的猛虎,不招惹还会亮出獠牙利爪伤人,楼氏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去老虎嘴边拔毛,因而只悄悄绕到南窗下,贴着纱窗细细听里头的动静。

    可屏息听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屋子里悄无声息。楼氏不由狐疑,疑心这刁家世子莫非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罢?

    思忖间,湘乔端着一盆热水从茶水间出来,无措地立在江栀房门外。

    楼氏转头瞥见她,指使道:“你进去,问问姑娘是否要叫水?”

    湘乔硬着头皮进去,将内间的竹帘悄悄掀起一道细缝。

    黯淡的灯光下,一滩暗红的血迹蜿蜒,长蛇一般逶迤至她脚下。她望着倒在地下血泊中的人,张了张嘴,嗓子里如同塞了一块烧红的铁块,发不出半点声音,一双腿竟似软面一般,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天旋地转地站不稳。

    楼氏在外头等了一时,总不见湘乔出来,心头火起。而刁准的侍卫已频频往这头望来,似疑心她有什么不良的居心,眼神颇为不善。

    再耽搁下去,天都亮了,楼氏压着一股子火气,到底推了门,一脚迈了进去。见湘乔蹲在墙角,将头埋在胳膊里打瞌睡,楼氏气不打一处来,轻手轻脚过去,一爪拽住湘乔的耳朵往上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