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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却道此处非人间

    但他却没有在饭菜供应的水准上缺斤少两,交代赫连勃务必足量供应鸡鸭牛羊、新鲜奶蛋以及瓜果蔬菜等吃食,保证这些壮年汉子操演时体力的消耗。

整个下午是技巧训练的部分,内容只有一项:摸鱼。大家起初想的也就和科目名一样,猜测教头会不会因为午前练得太甚,此时良心发现让大伙儿摸个鱼,舒缓舒缓,但试过之后心里便把他八辈祖宗都问候上了。

郭远在海边围出一片鱼塘,故意放入一些鱼苗让大家抓取,亦不允许大家使用鱼叉网兜,纯靠双手捕捞。这时有曾经捕过鱼的队员识出它的身份,纷纷摆手告饶。鱼身扁瘦狭长,黏黏糊糊,趁着水波一个跐溜便蹿到远处,容不得人近身,这不正是黄海里最最寻常的鳀(Ti)鱼。

也有那不信邪的,自告奋勇想要尝试,却翻来覆去始终不得要领,最后累倒在鱼塘,人被抬回去时发现还是兜里压住一尾,着实好笑。最后的结果便不言而喻了,妥妥的全军覆没。有人不服气,吵着让教头自己来试,郭远很神秘的卖了个关子,说是几日后再揭晓答案。

晚上的时间被巧妙地利用起来,待队员们吃过第二顿,就在营房门口集合,升起篝火,大家围坐在四周,由谷小娘子进行操练。这操练有个怪异的名头,叫围炉谈话。

其实也并非谈些甚么深刻的话题,一开始大家都有些害臊,更多的是这些汉子从未在陌生人面前开口,不知该讲些什么。她便让大家依次谈谈今天做了什么,虽然多数人都讲的磕磕巴巴,但至少起了个头,有话聊了。之后的几次谈话,她引导着大家去谈谈过去的事情,自己的生活,旁人的生活,不管好的记挂还是坏的念头都讲出来。所有人听得很认真,说到某些地方甚至还露出思索的神色。

天圣朝的夜很静,郭远坐在火堆的远处,听着众人的故事,故事很是乏味,却并不妨碍他闭上眼睛勾勒那人的轮廓相貌,也许只有享受二字可以代表他的内心。这是他一直希望创造的一种状态,也让他慢慢进入自己的惦念,仿佛那片星空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围炉谈话在队员们看来是一种很怪的娱乐,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无甚兴趣,如果没有中间那娇滴滴的娘子,谁愿意听众鸟货臊叨。可是也怪,几天后大家都慢慢接受围坐在火堆前,故事也从现在的事、过去的事变成念头和想法,有些人甚至评价起别人做事的对错。大伙儿的气氛很好,喝着水,依次将话题分享出来,直到夜深了郭远催大家入睡。

时间过得既快也慢,快呢已经过去七八日,慢呢大家还记得第一天的不适,不过也是咬着牙坚持过来了。后来为了表示赏罚原则的公平性,教头自己也常常参加训练。此时,除了郭远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身上发生的蜕变。

“说,我们是什么人!”

“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眇乎小哉。”队员们一面完成深蹲,一面调整呼吸,齐声喊出口号。

“我们的敌人是谁?”郭远蹲在队伍前头,转头问道,此时人已是大汗淋漓。

“是天,是地,是懒惰,是欲求,是我们自己。”

“我们的目标是什么?”郭远咬着牙,继续向台阶上跳去。

“哈哈哈哈,天顺天昌,天逆天亡!”众人闹出的响动壮阔苍穹,带着一丝不服的气味,穿越云霄,印在这天地间,印在人心上。

“十六要掉队了,快,把咱们的战歌唱起来,给他鼓劲。”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何谓袍泽,不正是共用衣袍,同修甲兵,一起赴死的兄弟吗?这道理粗浅而深邃,正如郭远心里想的,人最大的价值便在于自我实现,而这实现需要更多人的相互成就。幸运的是,天圣年的某处海岛上,一群懵懵懂懂的贼寇身上有微渺的种子正发芽。

相互唱和着,相互激励着,相互较劲着,在女助教的督促下,这座肉山阶梯缓缓地朝崖顶跃去,留下身后无数道惊惧震撼的表情。真应了那句偈语,浮尘无意悟虚空,却道此处非人间啊。

操演的训练还在继续,郭远在往后的日子里不断加入新的教学,而这种变化正积蓄着更大能量,就如同魏德盛的力量训练不再敷衍,剻离在摸鱼游戏中指挥队友进行围堵,浪人小田君在夜谈时冷不丁冒出一句:人既要懂服从,也要学会思考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