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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靖海候的野望
黄河，华夏文明的开源之脉，自巴颜喀拉山脉向东奔行万里，优哉游哉的在河套平原甩出一个“几”字，造就中原腹地无数恢宏壮阔的自然奇观。过了开封便又恢复初时的豪莽气魄，经滑州、澶州、濮阳北上，最终于青州湾东北处入海，为大河故道。
黄河善淤、善决、善徙,于国朝初年已隐隐有着夺淮入海的趋势。豪雨过后，这条地上悬河在京西路的原阳县，也就是如今的河南省新乡市分成两股，一北一南两条支流双双入海，河水夹杂大量黄土和淤泥，形成了此时的黄海。
借着这个缘由，大海也便学着黄河善变的模样，一会儿晴空万里，海波微漾，一会儿又海雾升腾，暗流具现，如娃娃的脸戏弄着淮南路7月里的天气。
此时，郭远一身素色常服打扮，正站在崖顶注视着九耀商业的大船靠岸。罡风袭来，把他的一幅劲眉吹得愈发干燥，不，愈发焦躁起来。
赫连勃再三叮嘱于他，其实九耀商会也并非是铁板一块，除了海阎王本部牢牢掌控东海，并打造出一条连接九州—琉球—吕宋的黄金航道。其他几位义子在渤海、黄海、南海及占城沿岸的争夺已日趋激烈，若是老盟主一去，恐怕更大规模的火并将是不可避免。所以各方都在观望中迅速扩张势力，打造舰船、购置兵器、招降纳叛自必须说，有些甚至开始与诸国朝廷暗通款曲，如珍岛这般的沿岸盗匪组织便成为他们首要的打击目标。
“不过幸好如今咱们还挂着岱山岛孙家的旗号，谅他卢开阳也不敢来明抢，这些点江湖规矩还是要守的。”郭远回头看着已经恢复女儿装扮的小娘子说道。
“当了一个月看客，如今总算是不用再装傻充愣了。况且回去前还能再看上一场比试，真是惬意啊！”她迎着海面舒展双臂，古灵精怪的笑着，见如羊脂般光洁的手臂被郭远看了个遍，佯装出怒意说：“怎的，又生出甚么坏心思？”
“不曾，不曾，只是想着终究不知道你叫甚么，光有个姓，有些话也没法开口。”郭远没脸没皮的说。
“诡辩！——你瞧，有人从船上下来了。”谷小娘子虽用了呵斥的语气，但心中还是欢喜的。她指着码头上停泊的五桅海船，一队队的海寇牵着矮小的滇马下船，马身还驮着各色用具，只见清空人员的船体仿佛是一下子不再压箱，隐约朝上浮出不少。
“济州的卢开阳不可小觑！”赫连勃从远处走来，对着两人评价起海上的各方势力。
原来此人在老船主的一众部下里并不算出众，偏又能在每次危机中化险为夷，不伤毫发，便被当作福将提拔成义子。成为义子之后，他的本身才真正显露出来，其实并非大家私下所说的少做少错，而是长袖善舞的结交之道。看似是个谁都不得罪的老好人，其实他是个细致人，爱留后手，计划缜密。不过此人极为记仇，手段也相当毒辣。
他接着道：“范阳卢氏听过吧，从秦汉时就在北方立足，是昌盛了八百年的世家大族，这卢开阳便是卢家在海上的话事人，原先整个渤海都是他的势力范围。不承想，却被辽东的斛律家抢去了生意。”
赫连勃取出杏片果子分给二人，并给自己口里塞了一枚，嘟囔道：“所幸卢开阳当时并不在场。得到消息后，带着残部转头就奔了东边的高丽，拉出所剩不多的舰船往对马海峡前一横，生生断了高丽与倭国的航路。”
“高丽王这下可不干啦，急忙向宋庭求援。可走陆路，北边正和渤海国交战，走南边直接被海寇们送去喂鱼，不得已，只得将‘济州岛’一隅借给卢开阳开埠，当作临时的中转基地。”
旁人吃果子总是含在嘴里慢慢享受，哪里像这位如嚼豆子般一片接着一片，也不知是心中焦急还是说得太快，赫连勃差点被自己噎到。
“咳，咳，下次该吃些金橘干，止咳。”他继续道：“一边与新贵斛律家交战，一边和南方的几大家族妥协言和，一边建造新的巢穴西归浦，甚至还为高丽皇族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卢开阳终于在高丽西海，也就是咱们的黄海域内站稳了脚跟。”
“不过因着他逐渐蚕食平户和福冈沿岸的岛屿，九州北部甚至是日本海都隐隐成了他的势力版图，所以如今与孙植本部的龃龉也是越来越激化。”赫连勃看着大雾渐起的海面，仿佛预见到了未来更加诡谲多变的局势，轻轻一拍郭远的脊背，便不再多说，下山去准备迎接的事宜。
此时，一群鸥燕在岛屿周围低低地飞掠，风里传来腥咸的气息，远处的连岛上传来断续而沉闷的轰鸣，海浪砸向视野的尽头，发出如同山海经里的夔牛一般的吼叫。
暴风雨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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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武校阅前的仪式进行的相当顺利，赫连勃命人购置了不少应季的鲜花，安置在石阶两旁，沿途守卫的兄弟尽皆吹奏相迎，就是不知现学来的韶乐正不正宗，登上寨门再依次敬上一碗酒，好不畅快。装点一新的聚义厅内，众头目为贵客奉上福建新制的上好团茶，果然一幅宾主尽欢的模样。
饮完茶，大家便进入正题，扮作岛上谋士的郭远一边煮茶，一边慢条斯理的观察着台上的举动。主角乃是卢开阳座下的一位岛主，名叫温思珏，同时有个响亮的诨号：短吻螭。
此人凸嘴塌鼻，远远看去总觉得唇边翘起，牙齿交错从嘴缝中露出，一对狭长的眯缝眼挤在脸上，可不就是一只潜在水底的螭兽嘛。
他征得了主人的同意，朝着众人一礼，从袖管里请出手令来，吊着嗓子宣道：“朕绍膺天时，受兹明命。着靖海侯、济州道水军统御使卢，于珍岛演武校阅，招抚西海水寇，以彰高丽王化之德······”
一旁自有通晓文字的属官用白话向众人解说诏令的内容，却听见哗的一声，大家不禁私下嘀咕起来。不对啊，这不是说要列阵比试过后才能决定咱们的去留，怎么突然就变成一并接收了。
黄河善淤、善决、善徙,于国朝初年已隐隐有着夺淮入海的趋势。豪雨过后，这条地上悬河在京西路的原阳县，也就是如今的河南省新乡市分成两股，一北一南两条支流双双入海，河水夹杂大量黄土和淤泥，形成了此时的黄海。
借着这个缘由，大海也便学着黄河善变的模样，一会儿晴空万里，海波微漾，一会儿又海雾升腾，暗流具现，如娃娃的脸戏弄着淮南路7月里的天气。
此时，郭远一身素色常服打扮，正站在崖顶注视着九耀商业的大船靠岸。罡风袭来，把他的一幅劲眉吹得愈发干燥，不，愈发焦躁起来。
赫连勃再三叮嘱于他，其实九耀商会也并非是铁板一块，除了海阎王本部牢牢掌控东海，并打造出一条连接九州—琉球—吕宋的黄金航道。其他几位义子在渤海、黄海、南海及占城沿岸的争夺已日趋激烈，若是老盟主一去，恐怕更大规模的火并将是不可避免。所以各方都在观望中迅速扩张势力，打造舰船、购置兵器、招降纳叛自必须说，有些甚至开始与诸国朝廷暗通款曲，如珍岛这般的沿岸盗匪组织便成为他们首要的打击目标。
“不过幸好如今咱们还挂着岱山岛孙家的旗号，谅他卢开阳也不敢来明抢，这些点江湖规矩还是要守的。”郭远回头看着已经恢复女儿装扮的小娘子说道。
“当了一个月看客，如今总算是不用再装傻充愣了。况且回去前还能再看上一场比试，真是惬意啊！”她迎着海面舒展双臂，古灵精怪的笑着，见如羊脂般光洁的手臂被郭远看了个遍，佯装出怒意说：“怎的，又生出甚么坏心思？”
“不曾，不曾，只是想着终究不知道你叫甚么，光有个姓，有些话也没法开口。”郭远没脸没皮的说。
“诡辩！——你瞧，有人从船上下来了。”谷小娘子虽用了呵斥的语气，但心中还是欢喜的。她指着码头上停泊的五桅海船，一队队的海寇牵着矮小的滇马下船，马身还驮着各色用具，只见清空人员的船体仿佛是一下子不再压箱，隐约朝上浮出不少。
“济州的卢开阳不可小觑！”赫连勃从远处走来，对着两人评价起海上的各方势力。
原来此人在老船主的一众部下里并不算出众，偏又能在每次危机中化险为夷，不伤毫发，便被当作福将提拔成义子。成为义子之后，他的本身才真正显露出来，其实并非大家私下所说的少做少错，而是长袖善舞的结交之道。看似是个谁都不得罪的老好人，其实他是个细致人，爱留后手，计划缜密。不过此人极为记仇，手段也相当毒辣。
他接着道：“范阳卢氏听过吧，从秦汉时就在北方立足，是昌盛了八百年的世家大族，这卢开阳便是卢家在海上的话事人，原先整个渤海都是他的势力范围。不承想，却被辽东的斛律家抢去了生意。”
赫连勃取出杏片果子分给二人，并给自己口里塞了一枚，嘟囔道：“所幸卢开阳当时并不在场。得到消息后，带着残部转头就奔了东边的高丽，拉出所剩不多的舰船往对马海峡前一横，生生断了高丽与倭国的航路。”
“高丽王这下可不干啦，急忙向宋庭求援。可走陆路，北边正和渤海国交战，走南边直接被海寇们送去喂鱼，不得已，只得将‘济州岛’一隅借给卢开阳开埠，当作临时的中转基地。”
旁人吃果子总是含在嘴里慢慢享受，哪里像这位如嚼豆子般一片接着一片，也不知是心中焦急还是说得太快，赫连勃差点被自己噎到。
“咳，咳，下次该吃些金橘干，止咳。”他继续道：“一边与新贵斛律家交战，一边和南方的几大家族妥协言和，一边建造新的巢穴西归浦，甚至还为高丽皇族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卢开阳终于在高丽西海，也就是咱们的黄海域内站稳了脚跟。”
“不过因着他逐渐蚕食平户和福冈沿岸的岛屿，九州北部甚至是日本海都隐隐成了他的势力版图，所以如今与孙植本部的龃龉也是越来越激化。”赫连勃看着大雾渐起的海面，仿佛预见到了未来更加诡谲多变的局势，轻轻一拍郭远的脊背，便不再多说，下山去准备迎接的事宜。
此时，一群鸥燕在岛屿周围低低地飞掠，风里传来腥咸的气息，远处的连岛上传来断续而沉闷的轰鸣，海浪砸向视野的尽头，发出如同山海经里的夔牛一般的吼叫。
暴风雨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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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武校阅前的仪式进行的相当顺利，赫连勃命人购置了不少应季的鲜花，安置在石阶两旁，沿途守卫的兄弟尽皆吹奏相迎，就是不知现学来的韶乐正不正宗，登上寨门再依次敬上一碗酒，好不畅快。装点一新的聚义厅内，众头目为贵客奉上福建新制的上好团茶，果然一幅宾主尽欢的模样。
饮完茶，大家便进入正题，扮作岛上谋士的郭远一边煮茶，一边慢条斯理的观察着台上的举动。主角乃是卢开阳座下的一位岛主，名叫温思珏，同时有个响亮的诨号：短吻螭。
此人凸嘴塌鼻，远远看去总觉得唇边翘起，牙齿交错从嘴缝中露出，一对狭长的眯缝眼挤在脸上，可不就是一只潜在水底的螭兽嘛。
他征得了主人的同意，朝着众人一礼，从袖管里请出手令来，吊着嗓子宣道：“朕绍膺天时，受兹明命。着靖海侯、济州道水军统御使卢，于珍岛演武校阅，招抚西海水寇，以彰高丽王化之德······”
一旁自有通晓文字的属官用白话向众人解说诏令的内容，却听见哗的一声，大家不禁私下嘀咕起来。不对啊，这不是说要列阵比试过后才能决定咱们的去留，怎么突然就变成一并接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