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遥的陷落，没有人能想到会那么快。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极北的风能层层把人的血肉割下来，草莽上能看见冻死的牛羊和已经硬邦邦死去的主人。

    凌澜月站在山下，浴血而来，烟雨遥一路前赴后继的阻挡，都没有挡住他奔袭而来的脚步。

    直到这一天，他站到了烟雨遥大小主面前。

    “惊羽门天资，果然不同凡响。我们都只以为，你未正式入门，总算不得最上乘，以前江湖上那些小打小闹，就是玩儿，是我们低估了你。”烟雨遥大主一身红衣招摇，站在白雪覆盖的石头上，看着凌澜月说道。

    凌澜月却跟没有听见一样，抬头朝山间白茫茫处看去。

    云肃红着眼脚步一挪，挡住凌澜月的视线：“我服他顾言起，拿命玩得起，设了那么大的一个局。烟雨遥输就输了，轩丘你也拿到了，还不满足？”

    凌澜月定定看着他，想起那晚荷花池畔自己的怒火中烧，竟然已经像是仿如隔世，那时自己碍于情人瘾不能杀他，那现在呢？

    “斩草要除根啊。”凌澜月缓缓说道。

    云肃拔剑出鞘，横陈胸前：“巧了，今日纵死，你也别想上山。”

    凌澜月意外地看他一眼：“情蛊已解，这样看来，你倒是还有几分真情。”

    他讥诮的话语，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云肃悍然出招，招招攻向凌澜月要害。

    剑光四射，寒芒乍起，两剑交杂的声响响彻山谷。被扬起的雪末飞到半空，落雪之下，大地都在颤颤不休。

    就在这僵持间，山道上走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凌澜月一剑斜出，角度奇诡，云肃未能避过肩上挨了一剑。但凌澜月却没有停下，顺势后脚又至，生生一脚将云肃踹到了旁边的石壁上，石壁轰然碎落，如落雪一般的石块哗哗落下。www.

    云肃一口血渣吐出，还没直起腰，眼角已经看到了那两道身影。

    他怒道：“谁让你带他出来的，滚回去！”

    凌澜月抬头看向山道上的两抹身影。

    有那一瞬间，那个小小的身影，和记忆里在书信间来往时想象里的人儿重叠在了一起。

    凌澜月怔愣了一瞬。

    直到烟雨遥大主红衣飘展落于他身后，也挡住了那两个身影的来路：“既然是斩草除根，少不得，还要再累累太子殿下！”

    她目光冷肃，已然打算出招，但是身后清亮的少年嗓音突然响起：“大主，请您停下。”

    那是她的孩子，可是从记事起，好像再没有喊过她娘亲。

    看见自己的娘亲停了动作，云逸从她身后走过来，不顾阻挡，慢慢走到凌澜月身前。

    他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但是还是矮了许多，于是就努力地抬头看着凌澜月，一双眼睛像清澈的湖水，仿佛让人能触摸到温度。

    他说：“很痛吧？”

    那么久了，凌澜月一直没有哭，连在深渊底下收拾那些零碎灰黑的骸骨的时候，他都没有流半滴泪水。

    但是看着这个孩子的眼睛，凌澜月一双眼睛突然就不受控制地拼命往下流泪。

    好像岁月倒转，他还是那个传送着书信的小孩子，有无尽的委屈。

    云逸伸出手为凌澜月擦着泪水，然后轻轻笑着说：“烟雨遥可以死，但是你不能杀小主，抛去后来的所有，起先的确是小主救了言起，庇护了他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