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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回 前尘如刀

    空青大惊失色,心下已生了悔意,捧住她的脸,不禁连连垂泪:“落葵,落葵,你怎么了,怎么了。”

    缓过那彻骨疼痛,不意喉间又涌出血来,落葵慌忙伏在床榻边,一口血呕了出来,滴滴落在炭盆里,皆砸在空青心上,他心间大恸,一边连连轻拍她的后背,一边哀伤:“怎会吐了这么多血,那会用了药,不是已经好些了么,落葵,落葵,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仰面躺回床榻,落葵自然不会据实相告,是取血布下融魂之阵养护郁李仁,是耗尽心力催动百蛊之虫禁锢情孽,才会累及心脉,而方才那朱雀二字,也的确震动了灵台,但她并不想多说甚么。不知从何处生出的一股恨意,令她更不想再多看眼前之人一眼,顺手抓过白瓷粉彩芙蓉花杯盏,“砰”的一声,狠狠的砸在了空青脚边儿,声嘶力竭的喝道:“你走,出去,滚出去。”

    “好,好,落葵,我走,你,你别动气,你伤的太重,若再动气,只怕要累及心脉了。”空青被这惨白的碎瓷片吓了一跳,眼见落葵这般勃然大怒,他对方才自己的莽撞与狠毒懊恼不已,不敢再擅动,只好缓缓退了出去,掩上门,立在了廊下。

    空青在心底暗叹,他从前亏欠她这样多,便是千帆过尽,也无法偿还一二,如今他心间沉重,只是提及朱雀二字,落葵已痛苦难当,原来心中的那些结,是岁月流转也难以解开的。他从未这样怕过,怕失去,怕想念,怕失而复得终难逃生离死别。他想要弥补一二,在窗下低语:“落葵,让我,给你疗伤罢。”

    炭火烧的通红,熏得一室如春,安息香沉沉馥郁,落葵隔窗相望,那人影朦胧,心痛再度袭来,她冷言冷语道:“青公子,想来苏子与你说的十分清楚了,我的伤无需你费心,而你,不必在水家盘桓下去,与你,与我,都毫无益处。”

    空青手中满是潮湿的冷汗,双手发颤,身子却僵硬着一动不动,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刀锋,一刀刀刮着他的心头肉:“你,一定要我走。”

    落葵有短短一瞬的犹豫,狠狠咬一咬唇,唇齿间吐出冷薄的话语,让那声音冷薄到不带一丝暖意,没有任何亲近:“是,我水家与苍龙世家既已结下盟约,那么少不得要有所往来,但日后苍龙世家若再遣人来青州,请换个人来。”

    这短短静谧的一瞬,于空青而言,就像流逝了千年万年,他有些透不过气,像是被一双手扼住脖颈,他的声音凄惶,如同金玉相碰玉碎神伤:“我若不肯走呢。”

    落葵神情平静如水,言语也平静的无一丝波澜,但唯有她自己清楚,喉间是如何颤抖,心间又是怎样疼痛,她淡然道:“青公子以为自己修为高深,我水家便无可奈何了么。”

    空青深吸了一口气,气息寒凉锋利,割人心扉:“落葵,难道你我之间没有半分情意么。”

    落葵望向窗外飘飘荡荡的轻雪,一颗心也随之飘飘荡荡无处安放,数月相交,她对空青的确感念良多,但情意二字确是无从谈起,更遑论还有情孽横在灵台,无论前尘如何,她都不愿再重蹈覆辙,她语出冷淡:“我与青公子相识不过数月,谈及情意二字不觉可笑么,你我不过是以利相交罢了。”

    空青在窗下摇头:“在幻境中,在幻境中分明不是这样的,我不信,我不信你与我半分情意都没有。”

    落葵垂目,眸底猝不及防的有些湿润,幻境,他竟还有脸提幻境,若非因这幻境,她也不会受尽情孽的苦楚,她再度抓过一只杯盏,冲着那朦胧人影砸了过去。

    “滋啦”一声,月白色的窗纸应声撕开道参差不齐的口子,可那人影却不躲不避,只伸手一捞,将杯盏捞在了手中。

    落葵愤恨不已,略一闭目,令那湿润逆流回心,却发现原来所有逆流回心的泪,终究都会变成心间的一场大雨,她的心间,早已落下漫天遍野的血雨腥风,脸上却仍波澜不惊,平静道:“青公子在幻境中究竟面对的是何人,莫非自己不清楚么。在幻境中究竟出了何事,青公子全然忘了么,真难为青公子,竟还有脸提幻境二字。”

    这一语,将空青逼迫的无言以对,他紧紧握住掌心的一点红芒,一同握住的,还有想要催动情孽的那个念头,他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多待一刻,他都无法克制想要催动情孽,即便从此她没了心智,她不再是她,也在所不惜。

    四围里静谧良久,竟不知空青是何时离去的,落葵只觉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她双手紧紧抓住锦被,屏息静气,像是被无数枚锋利的刀刃刮过皮肉,觉不出到底哪里痛,只觉得浑身都痛,那无以言说的绝望在心底蔓延,吞噬尽周身温情,情孽在灵台蠢蠢欲动,她耗尽了周身乏力,才催动百蛊之虫将其一口咬住,咬出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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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弯弦月悬在横斜的干枯枝头,像是染了蒙蒙一层薄灰,格外暗哑惨淡。一重又一重屋脊在月色中冷冷起伏,一盏接一盏的昏黄灯盏在廊下低垂,被夜风拂过,像两只鬼眼不停的摇曳晃动,暗影无声的被扯成破碎的涟漪。

    太白山里雪大风急,积雪压弯了空落落的枝头,偶有枯枝不堪重负,被积雪压断,重重跌落在雪窝中,激起一片纷纷扬扬的新雪,在虚空中织成朦胧的雪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