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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楚女湖(中)

    流云残卷,炎阳半遮,楚女湖的帆船又行了二里才停泊。

    船上的人早没有了来之时的壮志,他们在心理默念能够捡一条命就再好不过了。事已至此,没有回头箭,换了一波人怂着胆子跳入水中。

    水冷入骨,他们咬着牙越潜越深,水下漆黑一片,游鱼穿梭,滑腻轻触胳膊便一惊一乍的不辨东西的撞到了自己的伙伴。

    水下的六人,其中有两个法师,他们心照不宣的对望一眼,又各自潜游,虽漆黑,但是他们身上的法器却如指明灯,照耀一寸之地。手中各执罗盘,方向一致的东行,果然,他们的脚下是阁楼千瓦,长街漫漫上的市灯万寂。

    随行的四人生怕丢了的紧随其后,他们游到一台楼门前,行如平地,无需用力推门,长年水泡的木门腐烂不堪,毫无声息的开了。

    台楼上长满了水藓,黑洞洞的水路满是压抑。他们还在摸索前行的时候,只听到“啪”的一声醒木打击伏案的声音,他们顺着声音抬头,看到二楼有一束光打在一个山羊胡头眼睛微睁戴黑帽的说书人的脸上。

    二楼的说书人形态举止和活人无异,他微眯的眼睛扫了台下的六人,声音洪亮:“话说这柳树岩生在穷苦人家,八岁死娘,十岁其弟也一命呜呼,和父打鱼为生,只为一朝娶个美娇娘。麻绳专挑细处断,福未到,父又病。只知天欲绝人之路却不知人间路上灯已枯,食楼前来贵客请,美酒佳肴不是断肠毒药,磨刀霍霍沦猪羊。”

    楼下的柳树岩已经面如死灰,这个说书人将自己的命运说的毫无二致,他听到自己将成为刀下魂,心中也是百感交集,自己恐得了这钱财,还未享受就丢了性命。

    “座下看客,可知一命二运三风水,这杨秤,命如秤砣,虽小压千斤,拜师学技,好身手。富豪消灾一手帮,穷困压榨心不甘,本是长寿多福好儿郎,不信因果报,堪堪把命薄成纸,风未吹,魂已散。”

    手拿罗盘的杨秤手抖如筛,他相貌堂堂,正是四十有余,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下,想不到自己的生死际运竟被一说书人在众人面前说穿,气得要在水中做法,却被他身边的另外一个法师按住了手,他气压了下来,倒要看看身边的法师能有什么好下场。

    说书人微微一笑,气场两米八。他信手拈来,毫不思索,抑扬顿挫的说道:“心气高如天又能怎样,天命如此你怎奈。傅泰三岁识千字,满腹经纶才八斗,连连考举又不中,哭天抹泪千金散,潜入深山是造化,你说轻财之人怎会入虎穴,可惜为名传远播,堂下弟子是三千。梦未成,身先卒,唯有嗟吁,笑他一身轻骨换重骨。”

    杨秤轻蔑的转头看向傅泰,傅泰果然是生得一副书生的模样,他不苟言笑,目不斜视。傅泰一副风轻云淡的示意大家离开了之际,手中的罗盘指针摇摇晃晃的乱转,知道是这里的磁场问题,转过头去看向楼上的说书人,只见说书人却是一脸正气的盯着他说:“前路漫漫,不是那阳关大道,定是收人的黄泉路,劝客官及早回头,爱名爱利不如爱命,要知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完醒木一啪,消失不见,台楼也恢复了死寂。

    余下不知自己生死的人,互相对望了一眼,他们心照不宣的想游回去,可是这水下漆黑一片根本不辨来路,他们乞求的眼神看向两个法师,可他们却执迷不肯,无奈那三人直直的冲着上方游去,而柳树岩也紧追其后。

    杨秤知道命哪里容易改,听那说书人的意思柳树岩不应死在水下,就扯住柳树岩的衣服让他同行,柳树岩拼命的挣脱,杨秤也不便强求,柳树岩趁此赶紧上游,可是根本找不到其他三人的踪迹。

    凭着感觉一直上游的柳树岩气息已经不够,可头上的水依然深不可测,他自知游错了方向,四下一顾,看到亮光,想到法师们有罗盘打探一二未必不肯告知,于是游了过去,可除了光亮并不见法师,正大惧之际,周身都在光亮里,整个人像在陆地上一样呼吸,人也可行走在这马路上。

    人声鼎沸,一通气派的店铺开门迎客,布庄老板正给一个妇人丈量衣服,卖胭脂的店铺还未走近就能闻到淡淡桃花香,他累了一天了也并未吃些干粮,肚子正饿,一小儿远远的招呼了他,他摸了摸身上,身无分文摇摇头走开,就看到那个小二殷勤道:“您今天运气好,今日是十五,我们老板做慈善,专管肚子空空,没钱吃饭的人,今日您可以放心大胆的吃。”

    柳树岩欣喜,他挺起胸膛,看到酒楼中果然都是和他一样粗布衣裳,面无四两肉的人,他捡了一个角落坐下,看着食客默然的吃些饭,落座不久,小二就给他端上了卤猪脚,酱肉猪肝羊排,红烧鸡头等,一桌拼下来,也是全乎尽了。他吃了一口猪脚,有咸咸的汗的味道,他再定睛一看哪里是猪脚,是一只有着长满汗毛的手,他只觉得胃里翻滚伏在桌下恶心的吐了起来,这时他才看到那些食客的裤管都是空空如也,他咽了下口水,眼睛睁得大大在裤管中拔不出来了,而这时前桌的食客手中的筷子掉到了地上,他俯身捡着筷子,侧着头阴冷的看着柳树岩笑。

    柳树岩立马坐直了身体,一身冷汗,这时他听到厨房里有磨刀的声音,他的脑袋瞬间清醒了过来,这是水下,酒楼里怎么可能还有活人,他再一看自己置身在一个阴暗的酒楼里,这里桌椅整齐,窗户紧封,哪里有刚才的景象,他顾不得那么多,要推门而出,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他濒临崩溃,捶打着门窗,呼吸也越来越难,他怕是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门突然碎裂开,柳树岩看到了傅泰法师站在门口脸色阴沉,他正疑惑,他看到法师身后不远处是三个同伴用手语暗示:“快离开,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