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距离教室外十米之地来了人，是教导主任周建民在做教学巡视。还没走近初一六班的教室，就听到了闹哄哄得声音，他加快了几步，站在后窗处。

    飞机不长眼，避过了所有人伸出来的手，一头扎在地上，其他同学发现教室外异样，迅速恢复好学生模样，只有玩得兴奋地周知，还一心思扑在飞机上，根本没发现他座位旁的窗外，正站着周父。

    飞机捡起来，教室里安静极了。凭着学生本能，他朝窗口一看，就对上周父那双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眼睛。

    他心头一跳，但依旧面不改色地从容坐到位置上，飞机塞到抽屉里。

    而周建民走到前门，站在教室门口，指着周知让他出来。

    在全校师生面前，周建民的身份是教导主任，是老师，而不再是谁谁谁的父亲，所以，他平息着自己的怒火，问周知：“你不好好自习，在干嘛？”

    周知不吭声，低着头。

    雅雀无声的教室里，几十双眼睛盯着这对师生，父子。

    筱清位置靠前，她看得仔细，周建民眼下那块，一跳一跳的，她心里想，那是在压抑怒火，这下这个低着头的男生要遭殃了。

    此时，筱清还不太清楚这个男生的名字。

    站在几十个同学面前，时间好像走得也特别慢，周知内心在被煎熬，白白的脸上渐渐红起来。

    周建民没说话，他看着低头的儿子，才剃掉没几天的头发，怎么又长长了，他想起那天在理发店的镜子里看到的那个倔强到眼圈都漫上泪水却始终没哭的孩子，忽然涌上一股温柔得怪罪来：他怎么那么倔！

    这么多学生面前，他还是不要让周知太难堪才好。

    “去，把飞机给我拿来。”

    周知吸口气，压下脸上烧起来的血色，转过身依旧是笑嘻嘻地，向众人宣告着他得毫不在乎。

    周建民收走飞机，教训了几句就往下一个班级去。

    被放回位子的周知要安分了一些，拿出数学书来学习，草草翻过几页，都是在暑假学习过的，便失了兴头，趴在摊开的书上，手扣着课桌面，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要做什么。

    老师们胳膊下夹着本子从会议室出来时，周知已经在数学课本上打瞌睡了。看到老师往教室来，热心的同学提醒大家安静些。

    周知揉着眼睛爬起来。不是说，初中和小学不一样，学习紧张到死，要为中考做准备的嘛，现在这种情形看来，比起小学，他更喜欢初中，这多轻松啊！

    他双手往上伸，伸展着身体。

    高蓉立老师又开始说话了。周知低头，研究手上的纹路。

    男左女右，他摊开左手手掌，有三条清晰的线条，指根下的第一条线是财富线，如果线条顺着食指和中指之间下去，那他就是个穷光蛋，他岔开两指，好像没看到线条下去，嘿嘿，说不定长大后是个有钱人。

    “以后，咱们有月考，一个月考一次，我先给你们把话撂在这儿······”

    周知听了一句半句，又去看手，财富线下面还有两条线，被夹在中间的是感情线，如果中途有断处，那就是会离婚。他瞅了一眼，长长的线从头延伸到尾。再看最后一条线，大拇指下方的线条，是代表生命线，如果一直延伸到虎口，那就是长命百岁，他没想到活那么久，活到六十岁七十岁就好。

    “下一周开始正式上课，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拿出你们十二分的专注力，给我好好努力，不是给我努力，是给你们自己努力，都不是小孩子，该长心了，不是我说······”

    手上的纹路看完了，周知又开始看指头上的螺纹。

    “回家都注意点安全，别在路上逗留，别下河塘河流洗澡，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

    细细碎碎得收拾书包声淹没在高昂地回答声里，周知已经挎上书包，就等着老师出教室。

    徐辽提前离开座位，往他身边走：“哎，今天周五，等会去玩吗？”

    “今天不行。”

    “那你有□□没？”

    “有，那加个好友。”

    周知把□□号码报给徐辽，徐辽记在本子上，嘴上还念叨着：一看你就像有□□的人。

    对于那时小镇上的人来说，电脑还是个稀奇玩意儿，听过，没玩过。能有□□号的人，都是走在潮流前端，所以，徐辽这句话，有夸赞成分。

    周知不置可否。

    回到家里，爷爷奶奶，外婆外爷都在，一个暑假没见到心肝宝贝大孙子的四个老人轮流把个头快要比过她们的半大小伙子搂在怀里，摸上摸下。

    “来，让我看看，这个暑假胖了没。”奶奶捏着周知白白的脸，觉得瘦了不少，暑假肯定受了不少苦，她儿子干得那些事，她都听说了，但也只有心疼的份，儿子大了不由娘，一代人只能管一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