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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死灭

    我的埋骨地。

    往上走,我回到我的房。那张我与张弱水的合照早已斑驳褪色,时间要带走我对她最后的记忆。我已经忘记不清她的脸庞,记不清她身上的味道,她留给我一个很淡的背影,如同融入光——光灭之后,什么都不剩了。

    眼眶再也撑不住我的泪,它们就这样安静地滚下,打入衣领,顺着喉咙一路滑下。

    我想起萧衍。

    那个死也不会卖儿子的男人。

    爱是什么?

    有没有人这样爱过我?

    我捧着张弱水与我最后的合影,气息沉闷的,水渍滴落在上怎么也擦不净。记忆中的她是那样哀伤,用那样一双温柔湿润的眼睛看着我。

    只是看着我。

    有人这样爱过我。

    后来她死了。

    那一瞬间,从灵魂深处迸发而出的寂灭感将我淹没,我有许多年没有哭泣。我蜷缩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哭着,鼻涕与眼泪纵横而下,灰尘呛入我的鼻中,丁达尔效应下,光束透过树荫而来。

    爱与痛同在。

    我的母亲,张弱水。

    那一刻我才懂,她曾这样深的爱过我。

    一点不比萧衍的少。

    “我会替你翻盘。”很久以后,我吻过她的脸,那个近乎符号化的名字第一次回归到我的世界。她曾是个人,一个鲜活的人。

    她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

    她曾教会我惜物。

    她曾留给我一张乌木屏风与三支玫瑰。

    这样巨大的悲怆将我浑身的力气抽空,我没在她坟前哭过,却在回到半山洋房时终于回忆起来……

    我曾经拥有过这样赤忱的爱。

    这世上不会再有人像她一样,这样用力的爱着我。

    苍夷过后,衰弱与疲倦将我淹没,我颤颤巍巍地站起,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衰败角落里寻找回我曾经的记忆。

    打开衣橱,乌压压的柜子内藏着一个雕花木盒——里面放置着一匹深绿色,泛着冷光的丝绸。十多年过去,尘封的老布终于得以重见天日,带着一股厚重的乌木与樟脑味——

    那是妈妈赠予我的礼物。

    我将缎料披在身上,渡步到那张落地镜前。绿丝绸长而拖地,将我的皮肤衬出森森冷冷的白,四周尽是荒凉与颓败,我朝镜中低低笑起。

    学着张弱水的模样笑起。

    “我会替你翻盘。”

    我终于学会怎么温柔地笑。

    就用这样温柔欺世的笑容,塑造一个美丽的柔和的幻象。萧衍说我不爱萧欠,他不肯就这样将萧欠交给我。我必须改变,我要温柔的去爱他,去包容他,去抚平他身上所有的伤口。

    因为萧欠太脆弱,就像一只看似光鲜却早已死灭的蝴蝶标本。

    他需要一个温柔的骗局。

    那我就给他一个温柔的骗局。

    要笑着,去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