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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外婆家

    大年初四的时候,周悦随父母去外婆家拜年。周悦是外婆带大的,她记得自打她住到外婆家起,舅舅和外公因为工作常常不在家,她便与外婆朝夕相处。在她记忆中,外婆比妈妈对她还好。

    上幼儿园的时候,周悦几乎每天都是刚坐下没几分钟便偷跑回家了。她跑回去的理由永远都是“肚子疼”,外婆便不厌其烦地背着周悦去诊所。周悦清晰地记得,有一个下雨天,她在诊所里打着针,哭得惊天动地,外婆扯着大嗓门跟医生说话,却压低了声音跟周悦说“不怕不怕”。那次是真的肚子疼,打完针之后,不适感仍然侵袭着周悦。外婆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打着一把伞,艰难地走回家去,雨水没过外婆的拖鞋,沾湿了裤腿。回到家后,周悦打了个喷嚏,浑身发抖。外婆便用小毯子裹紧了周悦,抱着她,揉着她的小手,说:“贴着贴着,贴着一会儿就不冷了。”

    上小学之后,周悦不像以前一样哭闹着想见妈妈,外婆也不再每个周末都带周悦去市里和父母会面。于是,周悦在周末的时候认识了邻居家的几个同龄小伙伴,原本内向怕生的她渐渐开朗了,当然也开始调皮了。有一次,她和小伙伴跑出去晒得满脸通红,到了饭点她跑回来,却喝了一碗水就要跑出去。外婆好说歹说,周悦就是不听,气得外婆拿起了扫帚,却在看到周悦小脸的那一刻无奈地放下了手里的“武器”,俯下身来好声好气地说:“外婆求求你了,吃完饭再出去玩好不好?”

    晚上睡觉前,周悦守在电视机前看自己喜欢的动画片,外婆抱着周悦,无聊到打瞌睡。好几次,周悦都会叫醒她:“外婆,你怎么不看了?”外婆又睁开眼睛,看看睡睡。直到有一天,外婆说:“你看,十点多了,明天还要上学。遥控器给我,你睡吧。也让外婆看看电视好吗?”周悦确实困了,将遥控器给了外婆,便钻进了被窝里,却在眼睛完全闭上的前一刻看到电视屏幕切换到了一部古装剧。电视里身着奇装异服的人物让周悦意识到外婆根本不喜欢看动画片,一直都是在迁就周悦。

    周悦就是这样在外婆的爱里长大的。自然,她很喜欢去外婆家。但今年,叶笑轩母亲的回来让她想离开这里。

    “外婆,”周悦拿起碗筷说,“我去摆碗筷。”

    外婆笑着说:“好好好。”

    周悦高兴地跑到饭桌前摆起了碗筷,却听见叶笑轩母亲同叶笑轩说:“看!她在拍马屁,和她妈妈一样会拍马屁。”

    彼时还在上幼儿园的叶笑轩似懂非懂地听着,看看周悦,又看看周悦母亲,没有作声。

    周悦不高兴地对叶笑轩母亲翻了个白眼,摆完剩下的碗筷便去了厨房。

    叶笑轩母亲带着叶笑轩也进了厨房,左看看右瞧瞧,与周悦母亲聊起天来,有说有笑,从“这条带鱼挺大的”到“我这件衣服捡漏买来的”,一切听起来都是正常的交谈。

    但忽然,叶笑轩母亲像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一样,开始对周悦母亲冷嘲热讽:“以为自己多厉害啊!就你能干,整天往这里跑!”

    周悦靠在厨房的门边,诧异于叶笑轩母亲突如其来的反常之余,注意到了母亲正盛出高压锅里的红烧猪蹄,对外婆说:“看到了没,就是要这么煮才好吃。”外婆笑笑接过一盘猪蹄,端出了厨房。

    没有人接下叶笑轩母亲的阴阳怪气,她只好没趣地走出了厨房,在餐桌前坐下。表面上看起来她在吃饭,实际上她正在等待下一个发神经的机会。

    果不其然,当周悦坐到自己位置上时,叶笑轩母亲开始将对周悦母亲的气撒在周悦身上:“看啊!多能吃啊!一口接一口的猪蹄塞进去!”眉飞色舞的面部表情将她尖酸刻薄的说话语气衬得更令人作呕。

    周悦按捺着心里的不快,没搭理她,面无表情地继续吃着菜。

    外公和小阿公互相敬着酒,谈笑间,也注意到了叶笑轩母亲的异样。小阿公看看周悦,问了问她的成绩,试图分散周悦的注意力。

    “语文99,数学94。”周悦自豪地回答着。

    “厉害啊!来!和阿公干杯!”小阿公笑着举起酒杯。

    周悦也高兴地笑了,拿起倒满了旺仔牛奶的玻璃杯子,与小阿公的红酒杯碰了碰。

    “以为自己多聪明呢!就知道显摆!骄傲什么啊!”叶笑轩母亲丝毫不放过每一个修炼“阴阳学”的机会。

    周悦那会儿尚看不透叶笑轩母亲的为人,只知道她善于阴阳怪调,并且似乎只对周悦母女如此。

    待周悦母亲从厨房出来坐到餐桌前时,周悦跑去同母亲说:“妈妈,阿姨很神经哎。”母亲却瞪了周悦一眼。贴在母亲臂膀旁边的周悦觉得无奈又无措。

    忽然,叶笑轩母亲怪声怪气的尖锐声音响起:“看哪!母女两个不知道有多好呢!”

    众人纷纷看向叶笑轩母亲,她却浑然不知,独自沉浸在自我表演的世界里。

    周悦恐惧于她的口气——她是不是有精神病?正常人应该不是这样的;又困惑于她言辞——母女不应该好吗?母女亲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就在周悦纠结于此的时候,周悦母亲的话语更让她觉得无语:“就是啊!老是缠着我干嘛?走开啊!”

    那时还未满10周岁的周悦,尚没有建立起完整的世界观,但也觉得母亲的话怪异得很——既不合为人母的情,也不合行常事的理。周悦不知道该回应母亲什么话,只好愤愤地坐到了一旁,却见母亲摇着头叹着气说:“没办法,她就这脾气,一下子生气了。”

    这话入了周悦的耳朵,只让她对母亲的言行更觉莫名其妙——母亲总是以这样的方式来怒刷自己的存在感,似乎这样就能与旁人更亲近些。殊不知,这样荒唐的举止不但让旁人看笑话,而且让她与周悦之间有了隔阂。

    “走啊!”周悦母亲收拾完东西来拉周悦的手,声音又重又响。说话时,她还摇头晃脑地看着在座的人,似乎在炫耀自己是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