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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看着面前这人滴水不入的礼貌矜持,班主任头一次有些力气打在棉花上的无奈感。

    喉咙劝得发干,她终于忍不住喝了口水,才说:“不过是一个节目,你现在是咱们学校的骄傲,哪怕是上去做个诗朗诵都行啊。”

    江望星依旧温和拒绝:“不好意思,麻烦您换个人。”

    班主任简直要疯了,正要再说话,教导主任恰巧进来了,四下看了看朝这边走来:“江望星是吧?”

    他从口袋里掏了掏,翻出一封信来递过去,说:“这是校长让我给你的。”

    等对方接过去,教导主任才扭头和班主任说话去了,班主任叹着气,抱怨着学生工作不好做。

    江望星垂下眼,在看见信封上字迹的刹那,他的神情瞬间冷下去,晦暗不明。

    他冷冰冰地,重新折了起来。

    班主任扭头看过来,无奈地继续劝着:“要不然——”

    “大提琴。”

    班主任一愣:“什么?”

    “才艺表演,”江望星微笑着,眼中却漆沉沉一片,“大提琴。”

    白天时还是艳阳高照,夜里时却突然下了暴雨,混着轰隆雷声瓢泼一样。

    老街下水道的排水功能不好,没多久就被滚滚雨水堵死,街道也全被淹了。

    刘姨焦急地叫他:“来来来小姜!先搬这里!这几盆都快淹死了!”

    姜揽月堪堪放下怀中花盆,甚至没来得及擦一下脸上的水又咬牙冲进了雨里,蹚着及膝的水,弯腰抱起三五盆花吃力地往廊檐下跑。

    雷声轰隆隆的,路上的车压着深水急速开过去,猛地溅了他一后背脏污。

    姜揽月体力不支差点被这水砸得一头栽倒在水里,所幸手肘撑了下地就咬牙爬起来了,眼睛被雨淋得睁不开,他狼狈地抬手抹了下。

    刘姨也没闲着,从杂物房里取了大塑料布来,扭头叫姜揽月:“小姜来!帮我把搭个棚子盖着!”

    花圃最外面的花架太大搬不动,只能暂时先遮盖起来。

    姜揽月咳了几声,强行咽下肺里涌上来的铁锈血腥气:“来了!”

    听着他声音不对,刘姨连忙道:“累坏了吧!等忙完阿姨给你多发两百块补补身体!”

    “谢谢刘姨。”

    雨声哗然雷声也轰鸣,他的声音模糊得听不清楚。

    身上的外套湿沉压在身上,姜揽月体力不支喘得急促厉害,只好咬牙先脱了,这才攥紧了塑料布踩着梯子爬到花架子顶上,一寸寸地抖开扯平盖好。

    “北边!还漏了一大块儿!”

    姜揽月爬上棚子小心地攥紧铁栏杆爬过去,他外套里只穿了个短袖,没一会儿就被雨浇透了,脸色惨白嘴唇也发抖。

    等把所有方向都盖好之后,他的手脚都已经泡皱了四肢冷麻僵硬。

    “好了好了!快下来吧!别冻坏了!”刘姨焦急地叫他。

    姜揽月仔细检查一遍,最后咬着绳子把塑料棚系紧了,才弯下腰,一步步地退下梯子。

    然而低头时却一阵头晕目眩,他眼前骤然一黑,抬手下意识去抓梯子却没有抓了个空,脚下踩滑,整个人直接滚到了地上。

    “小姜!”刘姨顿时大惊失色。

    窒息感传来没入鼻口,姜揽月呛了两口才猛地回过神,挣扎着爬起身来又咳又呕,眼底泛泪脸色潮红。

    刘姨连忙把他拉起来,扶进了屋子里坐下:“吓死我了!怎么样还行吗?”

    姜揽月攥紧了桌沿,想起什么般猛地抬起头去看,见塑料棚安稳地挡着大雨,这才松一口气,脸色惨白地弯腰干呕了几口,呕得几乎眼前直冒金星。

    “伤着哪里了这是?!要不咱去趟医院吧!”

    他苟着身子却连忙摆手,语气虚弱:“没事不用……就是呛了几口水。”

    “哎哟真是可怜!等着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姜揽月连开口拒绝的力气都没有,耳里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气声。

    右腿的小腿生疼,他这才回过神,缓慢地拎起裤脚看了眼,但沾了泥浆并看不清楚。

    他就着刘姨端来的热水漱了口又洗了洗手和脸,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舒服些,小声说:“谢谢刘姨。”

    对方却没说话,看了他一会儿,才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镇子里的人之前都说——”

    她顿了顿,转而道:“你放心,这么辛苦阿姨肯定不会缺你的工资。”

    姜揽月自然不会拒绝。他吸一口气,低声道:“刘姨,我的小腿好像摔了下,这两天……”

    “没事没事!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好了再来就行。”刘姨连忙接过毛巾来。

    姜揽月这才松口气,连忙点头:“好,谢谢。”

    忙里忙外折腾了这么久外面的雨却还在下,刘姨原本想留他今晚先住一宿等雨停了再走,姜揽月却以明天上课要回家换衣服为由拒绝了。

    他向刘姨借了把伞就抱着书包和外套出了花圃。

    大雨未停,街道上的水依旧很深,甚至没过了膝盖。

    公交车已经停运了,姜揽月心知自己这个样子走不远,于是躲在公交站台下准备打个车回家。

    破站台上的挡雨檐已经旧了,红漆褪色铁锈也掉了一半,孤零零地立在路灯底下。街道上也空空荡荡,两侧居民楼的灯光模糊淅沥。

    伞面噼里啪啦的雨声哗然,姜揽月浑身透湿、冻得手指头都在发抖,缩在站牌底下等了十多分钟还没等到一个接单的,只得气恼地取消了。

    他一瘸一拐,撑着伞正要转身离开,伞面下的路灯却忽然暗出一道人影。

    姜揽月一愣,抬起头却看见一只握着伞柄的手,指节清隽如玉。

    黑色的伞面下,对方正垂眼看着他,神情不明,或许是嫌恶或鄙夷。

    那双矜贵温冷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自己浑身湿透脏污、狼狈不已的模样。

    姜揽月的脸色骤然苍白下去,身形晃了晃,攥紧了手中伞柄。

    江望星低声说:“过来。”

    他比姜揽月要高出许多,明明同样是站在雨水里衣裤半湿,他却依旧清冷沉静,丝毫不显得局促狼藉。

    ……反观自己,像是条脏臭不堪的落水狗。

    姜揽月猛地回过神,在他触碰到自己刹那,咬唇避开了那只修长干净的手:“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