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则已在开车，我坐在她左边的副驾驶上。瞄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凌晨四点。再过几个小时，我才刚刚认识身边这个女人24小时而已，而我现在却坐在她的副驾驶，看着她不断地流泪。

    她为什么不哭出声呢？从医院出来，她也只是很安静地背着我上车，全程一句话都没和我说过，只是一直在哭，我也很好奇她在哭什么，是害怕，还是对我的怜悯。我是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的，所以上天保佑，她的想法千万别是后者，我还想继续和她这样见面。

    应该要下雨了，天上的云已经完全遮住月亮，周边的路灯又是坏的，从这个海滩旁边的医院开车回学校应该挺快，但是我却觉得这一切都无比地漫长。死一般的寂静好像在把我往深渊里拉扯，我实在逃避吗？逃避之后会不会是一个更深的深渊？

    如果我没记错，我从小就讨厌和害怕黑，甚至上了小学都不敢关灯睡觉，直到后来去了孤儿院才强迫自己改掉这个习惯，但老实讲，我还是会不知所措，在这样一片漆黑中，身旁是这个流着眼泪的女人。

    灰色卫衣上的水渍还没干，大概是她把我从海里捞出来的时候沾上的，但说不定也有可能是她的眼泪。

    “那个，学姐。”

    “说了不要叫我学姐。”

    好可爱，关则已哭的时候说话带着小鼻音，不知道为什么给我一种她在撒娇的感觉。

    “你为什么哭？”

    关则已转过头来盯着我，急刹车。我的头差点就撞到了前排的柜子，如果不是她的手挡在中间。

    “到了，小孩，还走得动吗？”

    我打开门，尝试站起来，成功了，但是却从头到脚都感觉到疲乏。

    深夜的花香，快下雨的味道，关则已身上的气息，还有几个小时前留在我身上的海腥味，混合在一起，像传递着一个加密讯息。

    “我能走。”我想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却发现不见了，看来以前我的眼镜都是这样消失的。

    学校的路灯下，关则已的好像格外高大，她左手抓住了我的右手手腕，我也不反抗，就放任她带走离开这个荆棘带。

    电梯上，我问她：

    “今晚可以和我一起睡吗？”

    “你说什么？”

    “学姐，今晚可以和我一起睡觉吗？”我深呼一口气，“我怕。”

    “你怕什么？”

    “我怕我醒来什么都忘了，要是也忘了你就不好了。”

    突然觉得关则已一直叫我小孩是有道理的，虽然我马上20岁，但是我缺少被当成孩子照顾的那几年，所以也许很多时候，我会无意中做一个小孩。

    “我明天没有事情。”关则已点了点头，“所以可以和你一起睡觉，但是去洗澡吧。”

    我突然想犯浑：

    “我自己洗不了啊。”

    “你都要和我睡觉了，自己洗澡怎么了？”

    “啊？”我嘴角忍不住上扬，“所以你说的睡觉是那个吗？”

    “池早！”

    关则已狠狠掐住了我的脸。

    但电梯开门的刹那她却又抱紧了我，我感到她在颤抖，她还在哭。

    ————

    因为已经到了宵禁时间，关则已轻轻敲开了我的门，粉红色浴袍和还没有干透的头发，湿漉漉地滴下水珠，她也没有戴眼镜。不戴眼镜的关则已，虽然少了点书生气，但是那双眼睛却变得更加魅惑。

    “隔音不好，所以我没有吹头发。”

    她的脸好像红了，反正从我这个角度看绝对是如此。

    “我也一样。”

    我的头发也湿漉漉的，但是因为比较短，要是关则已再不来，我的湿发诱惑也绝对没用了。

    “你做过吗？”

    我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下意识地去扶自己的眼镜，却突然想起来眼镜已经不见了。坦白来讲，我很紧张。

    我以为关则已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结果她歪着脑袋皱着眉头盯着我，好像我问她的问题是一个幼稚又无聊的问题似的，她挑了挑手指，仰着下巴，示意我坐到她旁边去。

    好烦，我突然有些害怕，但是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却不受使唤地坐到她身旁去了。

    这是单人间，床也是单人床，所以一个人睡都算拥挤，两个人睡如果想不被挤下床去，那就只能紧紧贴着，或者紧紧抱着。

    “你做过吧？”我问关则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