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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读作疯,写作/爱

    说书的地方位于茶楼二层的边缘,边儿上正临着街,坐在楼上能看见街上生的一切,就连那捏着手帕缓缓而过的姑娘的面目都看得一清二楚,小风吹着也不觉得燥,喝上一杯茶那叫一个舒坦,确实是个好地方。&1t;/p>

    寒微然坐在距离说书人最远的地方,靠着那木质的栏杆正捧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喂,偶尔伸手捏一颗裹着面下油炸过又撒上一层糖粉的花生豆扔进嘴里,嘎嘣嘎嘣嚼着,只在最初上来的时候仔细听那说书人说的几句,后面便全然不曾注意过了。&1t;/p>

    所以当那说书人冷不丁地将话头引到她身上的时候,寒微然不由得一愣,心想我没招谁没惹谁,问我作甚?&1t;/p>

    寒微然没有动,依旧坐在原地,只是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用探究的眼神看了那说书人一眼,这一眼中仿佛含着刀枪利剑,那说书人没由来地抖了一下,恍然又觉得寒微然不过小姑娘一个,无需怕她,又挺了挺胸膛,好像能给自己壮胆似的。&1t;/p>

    此时听书的听众都已经转过头来看她,在此的不过是些百姓,自然认不出寒微然——就算真的是管家子弟也认不出,寒微然这些年在京城低调得很,除了跟文郁锦出去瞎混之外,便不再接触旁的人了,现在除去军中人之外几乎没有能认得出寒微然的人了——刚听说书人点名,还以为是什么惊艳人物,现在看来不过是个劲装打扮的姑娘,看不出身份,只当是什么镖局招的护卫,因为正经人家的姑娘也没有那么穿的。&1t;/p>

    寒微然不理那些或试探或好奇的目光,只是直直地看着那说书人,将那老者所有的动作都收入了眼中,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又抓了一把豆子扔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声音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1t;/p>

    当众人一愣一愣地看着她的动作的时候,她似乎将口中的东西尽数咽了下去,又抬起手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离得近的听众都能看见她的喉咙动了动。&1t;/p>

    然后寒微然不急不缓地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人群,走到说书人的桌前,那老者一惊,向后退了退,椅子腿在地上出“呲——呲——”的摩擦声,在此刻尤为寂静的小楼里显得极其刺耳。&1t;/p>

    寒微然上下打量着他,见他也不过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一副朴实百姓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出他是脑子里哪根筋抽了非要寻一个与此毫不相干的姑娘的麻烦?&1t;/p>

    恐怕寒微然永远也不知道,那位老实巴交说了一辈子书的老者,只是因为她不认真的态度刺痛了自己高贵的职业自尊而下意识的举动。&1t;/p>

    只是此刻那老者看着面前姑娘锋利得刀子似的眼神,他实在是张不开嘴、说不出一个字儿来。&1t;/p>

    寒微然看了他片刻,直到老爷子额头的汗珠顺着他的眉角滑落,滴在他灰色的袍子上浸湿成深色的时候,她才开口道:“二十年之前,朝大家所在的境界是缔宫,而时至今日必定有所突破,但却无人知晓其真正的境界,外面的传言多半是假,若想知道确切答案,去那大乾城里亲口问朝大家去;朝大家所习的功法是‘历阳四映’,众人皆知这套功法的厉害之处,多少年来死在烈火之下的修行者数不胜数,但同样无人知晓朝大家是否还有其他的手段——这是肯定的,你知道吗?”&1t;/p>

    修行者的境界有很多,缔宫则是绝大部分修行者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而缔宫之上还有境界,之听闻前朝有几位修行者达到了那个境界,现世中却不曾听闻——但这也只是在修行者之中流传的,而朝楼的功法也只是在修行者里“众人皆知”,普通老百姓们哪里听过这些?那说书人也只是想刁难寒微然,自然也是不知道的。&1t;/p>

    大乾城就是皇宫,要让他们去那座金碧辉煌的城中城里寻朝大家?恐怕要命都要没喽。&1t;/p>

    所以当寒微然洋洋洒洒说出这么些话之后,茶楼二层中这一方的气氛保持了持续的静默,说书老先生额头的汗更是没有断过。&1t;/p>

    可寒微然觉得烦了,一句话都没说,转身欲走,可那说书老者却像突然回了神儿一般喊住了寒微然:“姑娘留步!”&1t;/p>

    寒微然脚下一顿转身看他,只见那老者急切地走到她跟前,脚步匆忙绊倒了那张他坐了十几年的椅子,步履蹒跚地跑到寒微然面前,伸出手却不敢触碰寒微然,收回手,带着祈求的语气问道:“敢问姑娘……可是修行之人?”&1t;/p>

    听众里有几人齐齐出了“嚯——”的一声,显然被老者的问题吓着了,不过寒微然并没有看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老者。&1t;/p>

    寒微然似乎想到了些什么。&1t;/p>

    看着老者乞求中带着一丝隐忍着激动的神情,意外地没有出言讥讽,想了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点点头,轻轻应了声:“嗯。”&1t;/p>

    或许这是她这几年来最为柔和的时刻,因为她在老者的脸上看到了对于修行之道的期望……和遗憾。&1t;/p>

    所以她用自己心中的善意,保留了这位老者的希望。&1t;/p>

    然后她再也不看这位说书的老者、不看任何人,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1t;/p>

    ……&1t;/p>

    她走出茶楼,沿着街道迅飞奔而走,此刻她脑子里只有对于刚才生的事的懊恼。&1t;/p>

    话说出口了、事情做完了,她才觉得尴尬、难堪、还有一丝羞怯。&1t;/p>

    她虽然一向爱出头,可那都是有架可打的时候,想刚才那处于善意的“出头”,反而让她害羞起来。&1t;/p>

    ……难道真的是因为坏事做多了,偶尔做做好事良心都会感到不适应吗?&1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