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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0 章 160:天下掉下个妹妹

    萧晀向崔希真行礼。

    便让萧琰上前来,笑容温雅说道:“世伯,这是靖西的嫡三子阿琰。——阿琰,上前拜见世伯祖。”

    萧琰应喏上前,行礼拜见。

    崔希真笑容呵呵,说道:“靖西好福气,有子如晶玉,髓质莹心。”已有六七分认定这孩子是李神佑那个妖孽生的。

    虽然容貌只有两三分相似,但那双完全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杏核眼和纯黑眼瞳,还有完全一样的下巴,浅浅的一道凹痕,被那些世家子赋诗为“美人痕”、“迷神颏”的——说这孩子是安平亲生的,他真不信了,就算相貌返祖,眼睛和圣人一模一样,但那“迷神颏”是像谁?圣人可没生了“美人痕”,呵呵。

    崔希真虽然年过七十,目光却还炯炯,自认没到老眼昏花的程度。

    他端详萧琰几眼,便觉喜欢。

    那双眼睛生得太好了,干净、剔透,就像佛家说的净琉璃,纯净不含杂质。眼为神之户,目清而神正。这孩子好,他心想,不然以这般精致容貌,秀拔神姿,还有莹澈明净的气质,不知要迷了多少人的心。

    想起当年李翊浵风靡世家,男的迷,女的也迷,他们崔家就栽了好几个进去,崔侍中每每想起就觉得心塞,真是祸害呀!还好,大祸害没有生出个小祸害。萧靖西养孩子还是着调的,不是圣人那个风流老不着调的,养出个祸害人的妖孽。

    他临时改了主意,将要准备送出的见面礼——那个雕刻鹌鹑如意象征平安如意的羊脂玉瓶子挂件留在了案几上的檀盒里,转而吩咐侍人将书案上那对白檀木刻竹节的镇纸拿过来,递给萧琰,和蔼笑道:“这是我知天命那一年开刀自刻,已经用了二十一年了。如今送给你吧,希望你:如檀质香,如白纯正,如竹有节。”

    萧琰听到是宋国公“开刀自刻,已经用了二十一年了”就惊诧睁眼要叩谢婉辞,但听了后面三句她就咽下了推辞的话,因为这不是见面礼了,而是长辈对晚辈的教诲寄于礼,她双手接过,神情恭敬谨严拜谢,“琰谨遵世伯祖教诲。”

    萧晀和崔光弼眼中都有诧色。

    萧晀诧然之后又高兴,宋国公的木刻是帝国有名的“刻骨入神”,但五十岁知天命后就很少刻木送人,若是得到宋国公知天命后雕刻的镇纸,就表明得到了他很高的欣赏或认可,十七得到这个见面礼,可是比什么礼物都珍贵!

    萧晀微微捋须,觉得带这孩子来真是对极了。

    ……

    在宋国公府用过午膳,萧氏一行就从崔府告辞。

    车马回到永兴坊,诸人回院各自沐浴更衣,下午申时是去卫国公府拜访。

    卫国公裴昶是河东裴氏的家主,时任中书令,是中书省长官,也是政事堂诸宰相之首。

    萧琰此去卫国公府还会见到两位同母异父的兄长。

    大哥裴松之,随裴驸马姓裴;二哥裴融之,原先是随母亲姓李,因驸马病逝,母亲很是感伤,征得圣人同意后,就让二郎也改姓裴了。

    昨日逛园时母亲就提过这两位哥哥,曼声笑说“悦悦宝宝可能明天就会见到哥哥哦”。m.

    萧琰望着卫国公府的方向,心中有些兴奋,也有些好奇。

    阿娘昨天说“你大哥就是个仙人,喝风吃玉露就行了;你二哥就是个冰人,拿着羽毛扇子天天装诸葛”,萧琰想着就觉得很好笑,也就更想亲眼见到这两位被亲娘白眼的哥哥了。

    卫国公的府第就在永兴坊东邻的安兴坊,萧氏的车马很快就到了裴府所在的西曲坊,由谒者从坊府门迎入。

    卫国公府正门前,世子裴恒领着兄弟子侄身着大袖服相迎。

    萧琰一眼就看到了裴世子身后的两名俊美青年。

    个子稍高的那位看起来有二十四五岁,一身天青色的大袖衫,外穿白地青丝绣瑞草云鹤雪狐毛氅,领口袖口露出雪白的锋毛,站在那就如秋月皎皎明明,清姿玉立,气质高洁,俨然仙人出尘。

    这是一位月华清霜般的美男子。

    他的眉目依稀有一分像母亲,萧琰心中确定,这就是“仙人”大哥裴松之了。

    他右边的青年看似二十一二,外穿一件通身雪白的狐皮大氅,容貌俊美,却如一块冰玉雕琢而成,冷得没有表情,骨节分明也如冰玉雕成的手里拿着一把羽毛扇,半掩在下巴颏上。

    萧琰心想这就是“冰人”二哥了,他那羽毛扇下遮着的就是酷似母亲的“美人痕”了吧?萧琰忍俊不禁,嘴角微微牵了牵。

    裴融之感觉到对面射来的视线,凝冰似的眸子抬眼望去,便与一双纯净剔透的眸子对上。

    萧琰笑着向二哥点了点头,又突然心生调笑之意,抬指点了下自己的下巴颏。

    裴融之如冰的脸色立时更如寒浸,冰棱似的目光飕飕射过来,直似要把她脸上的面具刺出十七八个窟窿。

    这萧氏的郎君好生无礼,竟然也来嘲笑他的美人痕?

    萧琰忍着笑,随着三位堂兄和裴氏几位子弟见了礼,裴融之虽然心中不悦,却不会失了主人家的礼数,只是故意走在萧琰身边,嘴里说着寒暄话,眼睛射着冰冷“动人”的光。

    萧琰眼睛笑弯弯的和“冰人”二哥拉扯着礼节话,瞅着他羽扇一直掩着下巴,心里笑得打跌。

    众人进入桓门,在东暖阁叙话,笑语几盏茶后,裴恒便起身,带萧晀入内拜见父亲。

    萧晀依旧只带了萧琰一人,留下萧绱三人与裴氏子弟叙话。

    裴融之看着萧琰起身背影,心里嘀咕:梁国公的这个嫡幼子很受家族看重啊……真是讨厌。

    两边子弟谈诗书文章又玩棋的乐了半个时辰,有侍人从内桓门过来,说家主让长房两位郎君过去。

    裴松之和裴融之互相对视一眼,心中微讶,两人起身行礼告罪,前后出了暖阁,坐上肩舆随侍人往祖父院子去。

    澹远堂的书房内,裴昶正与萧琰说着他年轻时在上林苑打猎的趣事,听得萧琰笑哈哈的,很是欢乐。

    世子裴恒一边与萧晀说着话,一边分心注意父亲那边,听到萧琰笑声又忍不住瞥去几眼,心道:这孩子比起松郎、融郎来更像他们母亲。父亲对他那位前大嫂心怀芥蒂,对她的三个孩子却都喜欢之极。这缘分也真是奇了。

    不过这个萧十七,也很难不让人喜欢。

    他眼角余光瞥着萧琰那张脸,脑海里便不由自主的勾勒出那双漂亮的杏核眼,微微一挑就是千种风情无尽妖娆,那双纯黑的眸子波光流离,旖旎出最绚美的光华,鲜妍的红唇下,那一道美人痕是玉露滚过碧荷的风流清韵……他心里再次泛起酸涩,尽管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嫉妒着他的大哥。

    侍人的通禀从门外传进来。

    裴松之和裴融之脱履去氅,绕过坐障入到书房,上前向倚着凭几坐在壶门榻上的祖父行礼。

    裴融之抬头看清坐在祖父身边的萧琰就愣了。

    那是……萧悦之?

    他的下巴颏……美人痕?!

    裴融之冰雕似的俊脸呆了下,敢情萧十七之前不是在嘲笑他?

    裴松之的眼中已经闪过惊讶,心中陡然生起两分不可思议,难道他是……?

    “见过叔父。”

    “见过萧世伯。”

    兄弟二人虽然各有惊诧,却都转眼回神,先后向两位长辈行礼,然后在叔父裴恒下首的小榻上落座。

    裴昶捋着他的美髯,笑吟吟道:“子茂、子举,这是你们三妹,萧悦之。”

    三……妹?

    妹?

    ……

    萧琰在回萧府的路上还忍不住好笑。

    她的那两位哥哥,今天真是受打击大了,一个没了明月皎皎的出尘仙人貌;一个冰雕脸庞咔嚓嚓裂,就像烧坏了冰瓷盏而偶得的冰裂纹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