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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3 章 193:紫宸殿上的论功

    沈清猗起身,行礼。

    堂中沉静。

    跟着,至和至川至桓至弘等道师都肃然起身,齐齐立什,向她一礼。

    砥砺,共进。

    胡汝邻和常焘也肃然起身。

    所有医家都起身了。

    他们都是医者,无论年纪多少,无论精深哪一科,他们都是医者。

    医者要有开阔的心。

    他们怎么忘了呢,这不仅仅是说医者治病的心怀,还有医者求道的心啊。

    大胆的探索,大胆的想象,不要被固有所束缚,这是大道的开阔。

    他们向这位年轻的国手尊敬的行了一礼。

    此时,他们已经忽略了她的年纪。

    因为在医道的大道上,她已经踏门而入,看到了开阔的世界中,看到了他们看不到的景象。

    这一刻,他们都相信,她的针道,已经达到了内证的境界。

    新霍乱是不是微生虫致疫,在她的针路之下,内证反视,眼目可见,又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然后反过来想。她却没有直接以诊视疫患的针道内证来说,反而以提论点,细节推理,逻辑论证,实验证明,铺开一条理论实证的道路,这是让他们服气的。因为这就不是她独有的针术了,而是给众医家展示了一条实证的路。

    他们由此也生敬意,她在医道上的确如她说的“和诸位砥砺”。

    砥砺,共进。

    吾辈皆为同行者。

    不知是谁,好像是余秉执,忽然哈哈笑起来,然后众医家都哈哈笑起来,畅快、舒怀,一扫前些日子的焦虑忧急。

    大家你眼望我眼,忽然都涌出一种志同道合又共患难的感情来,激励又温暖。

    余秉执突然喝道:“好!”

    大家又哈哈笑起来,感情更深进一步,纷纷觉得这场疫事之后,大家要坐下来不分老少痛饮一场才好。

    “岂不快哉!”有人已经举起茶杯哈哈道。

    “哈哈,之后同饮!”“快哉。”“吾道同行。”“共进。”

    胡汝邻微笑感叹,好一个至元道师啊。

    一件事,一番话,不只论证道理让人心服,还让人心缔结奋进。此,领道之帅也。

    ……

    次日,朝廷的谕旨抵达扬州。

    胡汝邻和常焘阅过谕旨后立即向众医家传达了朝廷的旨意。

    众医家纷纷感叹道:新霍乱果然是从天竺传过来的,至元道师论证的太正确了!由是心中更服,对她提出的“微生虫致疫说”也更多了几分相信,并由此思索她提出的“疠气起之于无,具化为病,即为病原微生虫”这种医学理论来。几年后沈清猗联合太医署创立生物学新的学科微生物学时,扬州这些医家就成了她第一批拥趸。

    传达谕旨后,胡汝邻和常焘就立即找上了沈清猗,和她商议囚犯试疫的事。

    如果证实是河虾携疫,并且让人感染,即使还不能证明疫毒就是“微生虫”,但能检测出霍乱疫毒的药剂却是实打实的有用——这对各州防范霍乱,尤其沿海州和海港,可起大用了!

    “此事若成,十七你就是最大的功臣。”沈纶很激动的对女儿道。

    ……

    扬州城忙碌起来了。

    虽然自瘟疫爆发后,就已经够忙碌,大夫们忙碌,为了缓解治愈病情,一个个忙得形容憔悴;官员兵卫衙役们忙碌,忙着调查疫源,搜索疫患,隔离病者,给河渠井水投清毒剂,但这种忙碌带了焦躁和慌乱,尽管因为莱国公沈纶的坐镇,大家的心还算安定,疫病没有全城扩散下去,也让人不至于恐惧绝望,然而病患始终得不到治愈却是让人心慌的,就像头上悬着一块巨石,谁知道会不会掉下来砸到自己呢?

    如今不同了。

    随着第一例病患被治愈,大夫们激动,城内的官吏更激动,守卫隔离区的兵卫甚至激动得流下眼泪,终于不用惶惶担心自己也会被传染然后一泻而死了!

    这个好消息立即被敲锣打鼓告之全城,闭户于家中的扬州百姓都喜极而泣,有的甚至嚎啕大哭起来。

    之后便在官府的号召和组织下,开始全城的环境大清理,尤其是贫民坊曲巷,进行垃圾大清除,增加安置垃圾箱,公共厕房;

    工建局率官吏和民工对全城的排污管道进行检查,破损的地方都砌出不渗漏的污水坑加盖,不让它往外泄。这回江东道和扬州州衙是咬牙拨了钱,全面更换钢制排污管道,只等从运河运过来就安装替换;

    所有公用水井的打水吊桶底部都要嵌一层过滤网,网下装有检测疫原虫的药剂纱袋,一旦发现桶中倾出的水是浅紫色的,就不可饮用;

    官府公告上还说,之后水井都要安装压水泵压出水,落上铸铁井盖封闭,就不用担心水井被污染了;

    ……

    总之,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无论官民,此时忙碌都觉得心里踏实,包括贫户曲巷的百姓,清理起巷里巷外的污脏都格外下力,唯恐漏了哪个角落。

    扬州城是忙碌中透着轻松,但此时在东海都护府、福建道、岭南东道,却是一片人心惶惶的慌乱。

    二月初七朝廷的谕旨还没传出长安,东海都护府的唐州、吕州、琉州就已爆发了剧烈瘟疫,死亡千人,包括商人、水手,岛上百姓,还有官员、兵卒,染疫者上万。

    爆发仅两天,吕唐岛和琉球岛已经是人心慌乱,权富之家纷纷乘海船离岛,往福建道跑。因为一些官员和兵卫也染了疫,东海都护府根本没来得及封锁港口,就让几十艘船载着人逃了出去。

    但是这些人还没有抵达海岸,东南最大的两个市舶司城市——广州和泉州也已经爆发了剧烈瘟疫,几天内就死亡数百上千,疫患多达万人。

    此前,这几个海港州城已经出现过霍乱,但因为染疫的人不多,便以常规的吐泻霍乱禀报朝廷。之后,因为朝廷通报了扬州爆发剧烈霍乱,这些官府都加强了防范。但是,因为扬州对霍乱疫病没有确诊,而且疫源调查还没有确论,其他出现霍乱的海港州都没有想到——疫源是从海上来!当时只严令药铺医馆发现有吐泻病人立即上报,并且只对入港商船和渔船进行吐泻症状的检查,没有做出封锁港口的措施:封港的损失太大了,没有充分确凿的理由,官府不敢擅行此举。www.

    二月初六,两艘大唐海船从天竺惶惶逃到东海都护府唐州港,收商税的官员从神情慌乱的船员口中得知天竺海港已经爆发了瘟疫,到处在死人,这些商船都是停港后发现情况不妙又匆匆起锚逃过来的。而在此前,已经有不知多少载了携疫者的商船进入南洋国家和大唐海港。

    更没有人想到入港的海鲜也有可能携带瘟疫。

    在沈清猗的验证出来之前,谁会想到虾类也会带疫呢?或者还不止虾类。

    而在唐州、广州、泉州这些海港城,富人们每日享用海鲜那是很正常的事,达官贵人聚宴也是很正常的事,哪里会想到进入他们口中的海鲜脍有可能吃出霍乱呢?

    当霍乱在民间因为携疫者而大爆发的时候,广州和泉州的官员也不幸的撞上了“霍乱虾”或“霍乱扇贝”,在宴会上染疫,几十名官员感染霍乱,包括泉州刺史。因为当地官府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也造成了瘟疫的失控。

    在东海都护府、广州、泉州大乱时,南洋的锡兰、暹罗、真腊、林邑、三佛齐、渤泥等国和东洋的扶桑、新罗的港口城市也都爆发了霍乱。包括山东道的市舶司海港密州也受到了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