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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4 章 284:守规矩,破规矩

    萧琰忽然又飞回来,问她道:【你说上次见过大知者,也是朝日圣者请你过去?那次没看你一眼?怎么现在才看一眼?】

    慕容绝道:【不是朝日圣者,是母亲带我去见长辈。】

    【……长辈?】

    【他是母亲第三位兄长。】

    萧琰吃了一惊,然后恍然:【……原来他是大知者!】

    李毓祯给她列的乌古斯政治人物名单中,这位高居前列。

    ——寔楼伽,皇位继承序列第三位。

    李毓祯没有备注他是大知者,这不是疏忽,而是不能书。

    阁主给她列的国教重要人物名单中,也没有书“大知者”,因为不能书。

    大知者不能书、不能名、不能言。

    时间是最奥秘的规则,只有掌握这种规则才能用它的力量,但大知者的天赋是连通时间光河看到一部分,并没掌握时间规则,则要被规则反噬。

    世界意志不允许看清时光之河的意识生灵存在,但祂没有意识,不会直接抹杀,只是通过规则让世间遗忘这种存在,不留下痕迹——书“大知者”、名“大知者”、言“大知者”,都会落入规则中,按道门佛门的说法,就是“冥冥中产生因果”。之前慕容绝和萧琰说到“大知者”也是在神识中,这是对“不能言”的规避。

    大知者也会刻意抹消自己的存在,才能躲过世界意志,不让祂注意到自己。

    所以大知者是大知者,寔楼伽是寔楼伽,二者之间不可以划等号,也不可以进行关联,尽管他们是同一人。

    萧琰忽然有种感觉,其实世界很小:【所以,这位也是你的……血缘上的舅舅。】

    是不是舅舅,要看慕容绝是否承认。

    不承认那就只有血缘。

    以她的心性,即使是她的亲生母亲寔楼丘,如果得不到她的认同,也不会称她为“母亲”,而是“我的生母”这种血缘关系的表达。

    慕容绝说道:【他是大知者。】

    大知者的眼中,只有世界。

    这样的人没有亲缘,也不讲亲缘。

    萧琰想了想,道:【这也好。】

    与大知者有血缘关系,对大知者,对慕容绝,都不是好事,因牵绊就生因果。

    互相不论亲缘,就切断了这份因果。

    萧琰又道:【皇室还有寔楼伽?】

    大知者和寔楼伽,只能有一个存在。

    虽然在乌古斯皇位继承法中,并没有规定身为大知者的皇位序列继承人不能继承皇位。而乌古斯国教中也没有规定,身为皇位序列继承人的大知者不能继承皇位,当然一旦继承皇位,就不再是大知者,慧识天眼也会自然失去。

    从律法论,寔楼伽是皇位第三继承人,大知者只要愿意,就可以转化为寔楼伽。

    慕容绝道:【只有大知者。】

    没有寔楼伽。

    又说道:【他是知者。】

    知者,知道别人,也知道自己。

    清楚知道自己,就知道什么能做,做得了;什么不能做,做不了。这就是明智。

    世间明智的人,实在太少,尤其越有能力的人,越认为自己什么都能做,什么都做得了。大知者是明智的人,所以他只做大知者,不做寔楼伽。

    萧琰心中将“寔楼伽”从一份名单上划去。

    那份名单,只有四个人。

    划掉第三人,还有两人在寔楼丘的前面:

    ——寔楼明雷;

    ——寔楼莫沃。

    这两位一个是“前太子”,一个是“新大汗”。

    萧琰从乌腾格里神山下来不久,两边军队就已经开战了。

    若非这两边军队开战,估计追杀她的圣者还要多。因为有三分之一的圣者都在军中参战,不能脱离。

    这几个月她和慕容绝与世隔绝,也不知道外边的内战打得如何了。

    慕容绝说:应该结束了。

    她和萧琰一样也不知道战况,但她知道,争位战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否则军团兵力都要消耗在内战上,她的母亲寔楼丘不会允许这种状况出现。

    萧琰想了会,道:【那我们再待两个月。不论是否进阶,都该去见你母亲了。】

    慕容绝道:【好。】

    她来乌古斯,就是因为母亲寔楼丘传信,让她回乌古斯——她也想看看自己的生母是什么样的人,解决“我从哪里来”的问题,以后她的心境才不会出现这方面的间隙。寔楼丘没有让她失望。

    她得到了答案,也要为这个答案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还有三日,就是除夕。】她望着永夜的天空忽然说道。

    【嗯。】萧琰怅望南方天空,永夜的星辰冷辉,无论大唐还是乌古斯都是在同一片星空下,但大唐的星光一定没有这么冷。

    【学长想家了?】她也想了。

    【想念。但不痴念。】慕容绝神色平静。

    【我想念很多人。】萧琰说道,脑海中掠过了很多人的身影,惆怅的慨叹一声:【牵挂的人越多,想念越多。】

    贺州,长安,神农域……

    还有遥远的、不知道身在何处的母亲。

    【真想早点晋入先天。】

    才能和母亲相见。

    慕容绝看着她:【打一架?】

    萧琰无语看她,慕容绝就是慕容绝,安慰人都是这般别样不同。

    她噗哧一笑,说道:【何以解思念,唯有刀和剑。】一挥手:【走!】

    打一架。

    ……

    爆竹声中除夕到。

    长安的除夕依然是繁盛、热闹的,也依然是欢庆的,家家户户喜相聚,庆团圆。但皇宫今年的除夕却过得不热闹,这是当然的,因为还在先皇的孝期中,皇帝都要服孝,宫中哪还能喜庆热闹呢?

    大唐皇帝的守制是最严格的,礼法规定的守孝三年,实际是二十七个月,皇帝遵循“以日代月”之制,二十七日后就可除服视朝,但除此之外,就不遵循“以日代月”了,除国宴之外,皇帝在饮酒宴乐房事等事上都要讲守孝二十七个月。

    这种严格的守孝是高宗皇帝定下的,“君不守,何以令臣民守?”但她剔除了饮食中粗茶淡饭的规定,守孝是为了致哀念亲恩,不是弄糟自己的身体,禁饮酒即可。当初高宗为母亲明宗皇帝是守了整三年的孝,即三十六个月,她不要求后面的皇帝做到,但必须守孝二十七个月。高宗并不仅仅是为了孝制做这个规定,她明确的对她的宰执们说:

    “只是克制饮酒宴乐房事这些个人享受的欲.望,二十七个月,大唐臣民能做到,皇帝为什么做不到?

    “如果皇帝连克制这种欲.望二十七个月都做不到,又怎么做到在帝位上克制更大的欲.望?——扩大权力的欲.望,追求丰功伟绩的欲.望,想让帝国跨步更快的欲.望……这些不经克制的欲.望都足以毁掉大唐帝国,让它倾覆翻转,退回到以前重复循环的老长河。克制,是一个帝王最大的德行。”

    宰执们耸然然后深以为然,自此制定下严格的皇帝守制礼,政事堂也多了一个随设随撤的专门职位:宰相兼守制官——由三位大宰共同监督皇帝守制。在内宫,随时跟在皇帝身边的起居舍人也多了一个“内宫代行守制官”的临时职任。

    今年大明宫的除夕宴上也多了一位官服严整的起居舍人,跪坐在皇帝宴席之侧,隔着二尺距离闻过皇帝以水代酒的金盏后,又恭谨行礼膝行退后跽坐。

    今年的大明宫除夕宴,无宴乐无歌舞无爆竹无,没有花团锦簇的华丽装饰,帝后妃嫔和宫人们的服饰也都典雅、庄重而不服华彩。饮食也相当简朴,虽然守制礼中一些必要的荤食不会禁,但大多数都是御厨精心调理和搭配的素食。看起来着实有些冷清,没有多少过年的气氛。

    用完这顿相当简朴的“除夕宴”,皇帝便令妃嫔们都散去了,只由皇后陪着,身边一双儿女,在宫道上走着,漫步消食。宫人们抬着肩舆椅具等物件远远跟着,起居舍人也在队伍中,监督茶水点心等物,但不会跟近记录皇帝言行:皇帝和家人的相处,这是帝王私事,不录《起居注》中,除非陛下要求。